沈公子闻言，身体猛地一震。
秋月菊低垂着头，“正是。那一批进楼的姐妹共有二十多人，皇后娘娘选中了我们四个女子，以春夏秋冬赐名，分别是春宜兰，夏绮云，秋月菊，冬映雪。
春姐姐是我们这里面最大的，前些年被皇后赐给了宰相大人为妾。映雪妹妹则被赏给了礼部侍郎。夏绮云……则进了安定王府当侍妾。
最终就只剩下我了。”
不知为何，当秋月菊说起‘夏绮云’时，唇齿间溢出的恨意昭然若揭。
苏落檀挑眉，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让她给撞着了！
她正愁找不到人调查夏绮云的身世，没想到就遇上了与她一起在楼内当瘦**秋月菊！
“你是跟夏绮云一同进楼的，那你知道她多少？”她问。
秋月菊的目光抬起，落在了她的脸上，掺杂着激动和一丝窃喜，“我刚才听到你是安定王妃？那**人现在可在你府上？”
“是。”她愣了下，点点头。
秋月菊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过分凄厉，“老天爷待我不薄！我不仅没有死，还让我遇上了安定王妃，可以手刃那个**人了！”
她见秋月菊这副模样，心里隐约有了猜测，试探性地问道，“夏绮云曾陷害过你？”
“你怎么知道？”秋月菊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随即，她又苦笑了下，像是自嘲一般，“是了，夏绮云那个**人，对她昔日的姐妹都能下死手，你与她共事一夫，又怎会不对你动手呢？”
“她都对你做过什么？”苏落檀继续追问。
秋月菊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哽咽地说，“我曾经把她当过姐妹，最好的姐妹……我和她是同一天被卖进楼里的，她来的时候昏迷不醒，管教师父让我负责照顾她。
可我跟她一样大，怎么照顾得好她呢？她当时发着高烧，我就用之前娘亲为我降温的办法，
用冷帕子敷她的额头给她降温，然后抱着她，给她唱摇篮曲，让她不要死。她后来真的活过来了，说她将来一定会报答我。
正因如此，整个楼里我与她关系最好，我跟她讲我家里的事情，等我问到她的时候，她却什么都不肯说，也不爱说话，我还以为她是被义父卖掉伤心欲绝才导致沉默寡言……”
苏落檀讽刺道，“那你可错了，夏绮云那张嘴厉害得狠，死的都能被她说成活的。”
秋月菊垂眸道，“我也是后来才发现她这些虚伪的面孔！我们春夏秋冬四个姐妹日日吃住在一起。白日里要学习诗词歌赋，女红和琴棋书画。
晚上还要戴上面具，跟外面那些舞姬学习如何勾引男人，让男人对我们上瘾、着迷……
因我们是被皇后娘娘选中的瘦马，将来都是要给各大官员当侍妾的。若有幸，还能像夏绮云那样，嫁入王府，甚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说不定，所以老鸨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哪怕功课学的不好，她也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求着我们不要偷懒，我们在楼里的日子过得也还算顺意。
就这样，我们到了十八岁，春姐姐率先被皇后挑走了，然后是映雪妹妹，最后只剩下我和夏绮云两人在楼内相依为命。
起初都还好好的，直到那天，皇后传话过来。
她要在我们两人之中选出一个进宫献舞，并设计让那人当安定王的侍妾。
我们四姐妹里，春姐姐琴艺超绝，夏绮云有一副好嗓子，但舞技最好的人，却是我。
当时老鸨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说，这个进宫献舞的人多半就是我了，让我好好准备去。
我自然很高兴，但我回头看到了夏绮云，她静静地站在柱子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就想，若连我也走了，楼中就只剩她自己了，那她怎么办？
我问老鸨，没有被选中的那个人该怎么办？
老鸨惋惜地说，‘你们今年都二十岁了，皇后娘娘从没有过挑选二十岁以上女子进献的先例。而且下一批瘦马也快培养出来了，怎么也用不着岁数大的了。至于被挑剩下的那个，可能就要像楼中其他舞姬一样，出去接客了……’
我听完心里非常不好受，若是换作春姐姐或者映雪妹妹，我都不会这么难过。但偏偏与我竞选的人是夏绮云，我当成亲姐妹的夏绮云！
夏绮云却朝我走出来，握住我的手，对我说，‘没关系的月菊，自家姐妹，不分彼此。无论是你被选中了，还是我被选中，我都很开心。若你被选中，将来可不要忘了我呀！’
我以为她是真心祝愿我，我答应她，如果我被皇后娘娘选中，成功嫁入安定王府，我将来定会攒够银子为她赎身的。
夏绮云当时笑了，笑容却有些古怪，不过我也没有多想，安心去准备选拔那天的舞蹈了。”
秋月菊停顿了下，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谁知，从那日开始，我就莫名其妙开始呕血，感觉像有无数根钉子刺入自己的身体里！最疼的时候满地打滚，把老鸨他们都吓到了。老鸨为我找来大夫，可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的病越来越重，到了选拔那日，根本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夏绮云被皇后选中。
我当时心想，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直到她嫁入王府的那一日，我强撑着身子爬起来送她。
她抱了抱我，贴在我耳边说道，‘秋妹妹，中了顶刺蛊的滋味不好受吧？别担心，这种痛苦过不了多久就会结束的，其实我不想杀你，谁叫你非要挡我的路……’
那时我才知道，是她给我下了蛊！”
苏落檀抿唇道，“顶刺蛊，这种蛊痛起来比噬心蛊还要厉害，就算治好之后每到阴天下雨骨缝也会又疼又痒，一直折磨到死……这个夏绮云，我知道她狠，却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这么狠！”
秋月菊眼底充满刻骨的仇恨，咬牙切齿道，“她就是一条披着人皮的蛇，还是最毒的那种！她没有心，或者说，她的心早就已经死了，死在那个被义父卖到春漪楼的雪夜里。”
苏落檀原本觉得墨封宸和夏绮云还挺配的，一个没有感情，一个没有心。
现在发觉，夏绮云配不上墨封宸，起码后者对自己的恩人是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