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彻耽泪流满面,长这么大,他可以说是个活的比较肆意的人,没什么约束。
家庭的优渥加上独子,得到的溺爱自然是无以复加。
虽然还有个妹妹,但是那丫头比他还不靠谱,却没有想到,一次任性,付出的代价却是生命。
他今年刚刚29岁,没有结婚,没有子嗣,而他们王家自此也就只剩下一个女儿。
想了想莹莹,王彻耽嘴里轻轻的念叨:
“妹妹,哥哥对不起你,以后咱们家就靠你了,好好照顾爸妈。”
说完这些,王彻耽并没有选择就这样面对死亡,而是去车里把座套,义务,以及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因为站在山顶,看了一眼四周,根本就没有什么村子,自己如果徒步跑下去,还不如待在山顶。
怎么都是死,还不如选择一个体面一些的死法,而不是累成狗。
座套还是有些少,肯定禁不住烧。王彻耽干脆把座椅也拆了下来,然后车里所有的塑料件,包括引擎里面的所有可以拿来点火的东西,包括机油,都一同放了出来。
王彻耽决定听从天意,等这些东西都烧完,如果还没有人来救自己,那么,就永远做这座山峰上的一座雪碉吧。
其实他也清楚,自己这个做法跟唐吉可德没啥区别,因为他没有求援,没有报警,也就不可能有人来救他,只是心里安慰罢了。
火烧了起来,座套不爱着,浇上一些机油,火苗“轰”的一下子就升腾了,只是伴随着浓烈的机油味道,呛得他不住咳嗽起来。
王彻耽甚至怀疑,这样下去,自己最终不会是被冻死,而是被呛死。
王彻耽竭力控制着火势,尽量让他着的慢一些,慢一些……
后备箱里面的衣物,毯子,棉被都被拿了出来,想了半天,棉被他最终没有烧,而是紧紧裹在了身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所有的东西都被烧完了,而王彻耽则变成了机器人,行动变得迟缓,每一个动作都成了下意识的行为。
火虽然烧完了,但是浓烈的烟还在冒着,发出刺鼻的味道。
王彻耽喃喃的说了一句:“爸,妈,我尽力了……”
然后身上一歪,倒在了雪堆旁边,金色的阳光照在他唯一**在外面的脸上,青紫色,却带着笑容。
艾依莎骑着马在雪地里跋涉着,昨天阿依汗老爹晚上打电话说他老毛病又犯了,所以,艾依莎一大早起来拿着药箱就去冬窝子去看老爹。
雪很深,但是艾依莎习惯了,这条路从幼年时候就开始走,闭着眼她都能找到方向。
爬上一个山头的时候,她发现对面的山头上冒着烟,心中禁不住有几丝好奇,谁一大早跑到山上去点火呢?
不过她没有在意,这里的山上没有树,草长得也并不茂盛,而且还被盖在厚厚的积雪下面,产生不了火灾的。
从山上下来,本该沿着山沟往东走,不过艾依莎突然间就想看看,看看那个点火的人是谁?为什么一大早来点火?
心念一转间,枣红马似乎和她心意相通,打出一串响鼻,然后扭头就朝山上走去。
北疆的马和人一样,极为适应这里的气候,而且它们还能自己寻找好走的路。
比如现在枣红马就在山坡上不断的迂回,并不是直线朝山上爬,而是在寻找最好走的路线。
这山并不矮,只不过从前面那座山下来,也是这座山的半山腰,所以爬起来也不算高。
枣红马鼻子里面喷着浓浓的白雾,可见也是废了力气。
艾依莎穿着一件厚厚的羊皮大衣,这可是好几张小羊皮拼接起来的大衣,分量轻,保暖性能却良好。
尽管山不算高,艾依莎爬到山顶的时候,也用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个守着一堆黑糊糊灰烬,裹在被子里的人。
艾依莎惊呼一声就跳下马,她就是**也明白,这个人肯定是在这里度过了一个晚上。
她感觉去撕扯王彻耽的被子,只是因为烧了一夜的火,周围的雪都化成水,此刻又结成了冰,被子已经被冻在了地上。
扯了几下没扯动,艾依莎一咬牙,从靴子里拔出小刀把被子割了一圈。
之所以没有从上面割开,她知道这个被子还有用。
王彻耽还没有彻底失去知觉,迷迷糊糊间,他看见一个仙子一般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
于是咧开嘴笑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了。
艾依莎迅速检查他的身体,因为穿的比较厚,又有棉被,身上倒是没有什么冻伤。
就是一张脸,颜色青紫的让人不忍直视。
艾依莎迅速抓起两团雪在他脸上揉搓起来,这是常识,就如冰箱里拿出来的肉不能在热水里化开一样,会破坏肌肉组织。
“好暖和”迷离中的王彻耽又一次睁开眼,那个仙女还在,刚才他还以为自己死了,进了天堂,有天使迎接自己呢,看来不是。
雪团不断的在艾依莎手中变成水,王彻耽脸上的颜色渐渐开始泛红,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王彻耽呻吟一声,整个人终于又恢复了意识。
艾依莎从身上摘下一个水壶,里面是早上熬的奶茶,因为水壶外面包着厚厚的皮毛,所以,奶茶还是热的。
掰开王彻耽的嘴灌了两大口,王彻耽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艾依莎轻拍着他的后背,让他慢慢平复下来。
因为一晚上的低温,王彻耽身子自然没有那么简单就没事了,肯定需要治疗,而这里最近的就是她们村子,艾依莎扶起王彻耽,想把他扶上马背。
但是王彻耽整个身子还是僵硬的,根本爬不上去,有艾依莎帮忙也不行。
枣红马看见这个情况,竟然直接卧倒在地,让王彻耽能够顺利的上去。
王彻耽眼里有泪光闪过,劫后余生,整个人都已经变了很多。
艾依莎把被子又给王彻耽裹上,然后牵着马下山,枣红马不停的用脑袋蹭她,似乎告诉主人:
“一起上来,我这么强壮,驼的动。”
艾依莎侧过脸和马头互相蹭了蹭,亲昵的说道:
“等到了山下我就上去,咱们要快点回家,马上这个人需要治疗,不然容易落下残疾。”
王彻耽本来还有些痴迷的看着这个娇俏却英姿勃发的丫头,听到残疾两个字,吓得一哆嗦。
枣红马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刚才艾依莎是抄近路过来的,连翻了两座山,现在有了王彻耽,她自然不敢那么走了。
等到了山脚下,艾依莎翻身上马,把王彻耽搂在怀里,双脚一夹马腹,枣红马发出“稀溜溜”一声长嘶,开始奔跑起来。
王彻耽找不到路,并不代表艾依莎找不到路,枣红马更是不用眼睛就知道路在哪里,四蹄踏在坚硬的路面上,开始飞奔起来。
王彻耽身子本来就比艾依莎粗壮,此时又裹着被子,所以艾依莎抱的非常费劲,但又怕他掉下去,两只胳膊累的都发麻了。
好歹枣红马给力,不用她指挥,自己就朝村子里跑。
等进了村子的时候,王彻耽眼前不由得一亮,都是红砖房,非常整齐,街道上的积雪也被清扫干净,牧民的村子很少有这样的。
马停在一个二层小楼跟前,艾依莎翻身下马,用哈萨克语喊了一句什么,里面里面出来了一个胖胖的妇人。
妇人帮助艾依莎把王彻耽扶下马,还笑着问了一句:
“艾依莎你不是去看阿依汗老爹吗?咋捡了个帅哥回来?不会是从人家家里抢回来当男人的吧?”
艾依莎跺跺脚,娇嗔:
“古丽阿姨,你胡说什么呀?我是在路上遇见他的!”
古丽仔细打量几眼王彻耽,朝他挤挤眼:
“有老婆没有?要是说有,我现在就把你扔山里喂狼去!”
王彻耽一脸无奈,你这样我敢说有吗?
扶到诊室里面,屋子里非常暖和,古丽大概问了一下王彻耽的情况,立马吩咐艾依莎:
“给他**服,**都不要留,先全面检查。”
艾依莎二话没说就开始王彻耽**服。
因为冻了一夜,裤子和衣服上都沾了雪水,这时候都成了冰,硬邦邦的,根本脱不下来。
古丽拿来剪子,动作利索的就把衣服剪开扔在地上。
当剪到**的时候,艾依莎喊了一句:
“古丽阿依,那里没事。”
古丽一脸严肃:“没事儿也得彻底检查,这是医护人员最基本的素质。”
剪开**之后,古丽摇摇头:“汉族娃娃就这点不好,该割的地点为啥不割?不过本钱还不错,艾依莎你看看。”
艾依莎红着脸瞪了古丽一眼:“我去拿酒精!”
古丽“呵呵”的笑了起来,拿着剪子朝王彻耽比划:
“你的命是小艾依莎救回来的,你以后就是她的人,要是敢不要,我就咔嚓了你!”
王彻耽只觉得跨间一阵寒意,赶紧紧紧的并拢双腿。
接下来,艾依莎和古丽一起,找了个大盆,弄了一些热水把王彻耽泡了进去。
幸亏王彻耽这货还不傻,没有把棉被烧了,不然就算没死,也会缺零件了。
古丽不由得感慨:“你这娃娃不错,懂得怎么保护自己,连耳朵都没掉。”
王彻耽心里一阵恶寒,心想你这叫夸人吗?
其实他不知道,古丽说的一点儿也不玄乎,低温环境下,身体末梢部位最容易冻坏,特别是耳朵,血液不流通之后,就像两片木耳,一扒拉就掉了。
泡在温暖的水里,王彻耽觉得自己就如同进了天堂,无比的舒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这具身体又重新属于自己了。
泡了半个小时之后,艾依莎和古丽把他捞了起来,又给他在有冻伤的部位抹了冻疮膏和獾子油,这东西对冻伤有奇效。
古丽拍拍他的脸:“好好躺两天,再起来就生龙活虎了。”
王彻耽有些不甘心的问:“阿姨,你能不给给我两件**换上?”
古丽一瞪眼:“这里就我们两个女人住,你觉得你穿谁的合适?”
艾依莎捂着嘴笑的直不起腰来,王彻耽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这个虎了吧唧的古丽阿姨若是弄一件罩罩给自己戴上,这也是没谁了。
古丽出去转了一圈,端来了一小盆手抓肉。
“来张嘴,先吃饱了再说,你这病不影响饮食,吃的越多好的越快。”
王彻耽张嘴就咬了一口,因为身子一直僵硬,搞得都不知道饿了,想想最后一顿饭还是昨天中午在伊犁吃的呢。
把一盆肉吃完,又把剩下的汤也喝了,古丽阿依这才笑着点点头:
“娃娃不错,但你口音不是北疆人啊,说说,为啥非要跑到山上去**?”
王彻耽神情一滞:“阿姨,我没有**?”
古丽一瞪眼:“骗鬼啊?谁大半夜跑到山顶上去玩火?那不叫**叫啥?”
“那不是没油了吗?我是迷路了,没办法才那样的。”
王彻耽有些委屈的辩解道。
古丽竖起大拇指:“还别说,脑子够用,换个人躲在车里早就死了。那你一个口里娃娃,跑这里干啥来了?”
王彻耽就把在家在军垦城盖房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古丽睁大眼问道:“那你认识叶雨泽吗?”
王彻耽点头:“当然认识,我和叶风是好朋友,我来军垦城就是和他们合作的。”
古丽一拍大腿:
“怪不的,怪不的,这就是天意啊,我是叶雨泽的初恋……”
王彻耽眼睛睁得比她还大,他真不信这个壮硕的大婶会是叶叔的初恋。
毕竟叶叔的女人王彻耽也见过几个,那是一个比一个惊艳。
看到王彻耽这表情,古丽气呼呼的骂了一句:
“我单恋他还不行吗?这又不丢人,你们为啥都是这个表情?”
王彻耽忍俊不止,却又不敢笑,这个阿姨的脾气他倒是喜欢,典型的北疆人性格。
“对了,你还没说你来这里干啥呢?”
古丽这才想起来这家伙主要原因还没交代呢,追问了一句。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王彻耽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曾经那么喜欢的女人,这时候却觉得无关紧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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