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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如今已经是越来越习惯他作为关陇年轻一代子弟们的共同偶像这一新身份,在听到眼前这人自报家门时不免小小惊讶了一把,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收获。
梁士彦此人固然不如六柱国十二大将军威名赫赫,也不像高颎、贺若弼等名声响亮,但也是周隋之际一位非常重要的关陇武将,在北周平齐的战争过程中也甚有表现,同样可以称得上是在府兵制度下关陇军事武装集团中的代表人物。
如今的梁士彦虽仍年过而立,但仍功名未着,在李泰面前仿佛一个迷弟一般一脸崇敬的痴望着自己的偶像,那激动的眼神瞧得李泰都有些发慌。
他先是微笑颔首对梁士彦稍作回应,并赞赏了其人刚才在校场上所展现出来不俗的弓马技艺。
得到偶像的亲口夸赞,梁士彦心情顿时更加的亢奋,连忙又抱拳说道:“请问李大都督是否也要参加西征凉州一战?未知卑职是否有幸充列大都督所督战阵?”
李泰闻言后便摇了摇头,旋即便见到梁士彦顿时流露出一脸失望的神情。
稍作沉吟后,他便又笑语说道:“无论受督何人,总是为国杀敌、建功立业。梁将军勇健不凡,此行必能壮击贼军,凯旋之日将军若赴上封城相见,我必具宴款待功士。”
“一定一定,那便先谢过李大都督!”
梁士彦听到这话后便又笑逐颜开,举手作礼道:“待到归来之时,一定要登门叨扰、拜访李大都督,届时还请大都督不吝赐教。”
一边的史静在听到两人这一番对话后,心中也是惊奇不已。近年来李泰声名鹊起,就连他远在陇边都颇有耳闻,但他一个基层的兵长戍主、又没有前往关中参加大阅的机会,对上层的人事变动感触仍然不够深刻。
此时见到梁士彦这个比他还要更加骁勇几分的东秦州将领对李泰都大有顶礼膜拜之态,更因为得到一个可在战后拜访李泰的机会而喜不自胜,史静心生惊诧的同时,也不由得意识到如今的李泰怕是比他所了解、所想象的还要更加勇壮威风。
意识到这些后,史静自是心情复杂,不只是因为前后所见李泰权势威望的天差地别,也是因为双方之前谈不上愉快友好的接触而暗生忧虑。须知他今流落陇右担任一个前程渺茫的戍主,也是因为前事所致。
陇右虽然地处边境,但真正与敌交战、建功立业的机会却是不多,而且不同的军队彼此间的地位和待遇差距较之别处还要更加严重。
史静既非此境豪强出身,也不是独孤信的嫡系部曲,在此边的待遇甚至不如州郡乡团,处境可谓艰难。特别还有一些旧日人情仇怨让他惊疑不定,心情便不免更加的忧怅。
他这所谓的旧怨,自然不是李泰。商原史家已经获得了李泰的谅解,这一点他也从家书中得悉,自己流落陇右难以返回,那也只能算是他自己倒霉了,如今他们一族实在没有余力再搞什么人情运作将他调回关中。
真正让史静心生警惕的,其实还是高平李氏兄弟。他父亲史归当年在担任原州刺史时,一念计差选择依附于侯莫陈悦,结果被李贤兄弟们引武川军侯莫陈崇而将之擒杀,而他们一族也作为罪户被入迁京兆安置。
如今西魏朝廷和霸府已经彻底巩固住了在关西的统治,他们史氏一族当然也不敢再对此旧仇念念不忘,只希望能够同过往切割干净而存活此世之中,但在见到当年的乡仇势力越发雄大时,心情也不免惊季不已。
今日史静之所以与梁士彦部曲约斗,就是因为昨日见到李贤部曲入营,因彼此营宿地点太过接近,故而暗使部下将营帐偏移出去几分,却不想侵占了梁士彦营地,才发生了这场约斗较量。
按照之前约定,既然比斗输了,他们是要返回之前的营地驻扎的。这一来一回瞎折腾一番,想避的人还没有避开,反而可能会更加引人注意。
所以史静心中便暗生想法,便也连忙抱拳说道:“未知末将是否有幸来日能于席前得拜使君、聆听教诲?”
听到史静这么说,李泰心情自是更加欢畅,便又点头笑道:“既言款待功士,我又怎会吝啬一席?若得与诸骁将勇士欢聚一堂,于我也是一大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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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他向身后一招手,唤来一名亲兵稍作耳语吩咐,那亲兵领命后便匆匆而去,不多时便带回两副制作精良的甲刀。
李泰抬手指着史静和梁士彦笑语道:“今日场外得观两位将军英姿风采,心情因此畅快不已。遗憾不能同行西去、并肩作战,且将此甲刀赠予壮士,借两位之手代我力诛贼寇,来日庆功宴中甲刀陈列席上,便以两位英勇事迹左酒尽兴,不亦快哉?”
两人听到这番话,也都惊喜不已,忙不迭又抱拳道谢。那梁士彦更忍不住将李泰所赠甲具现场披挂于身,又惹得左近围观群众们直赞英武,各自艳羡不已。新笔趣阁
史静自不像梁士彦那样高调,但在向李泰道谢完毕后又向前一步,躬身小声说道:“使君能否稍移尊步,听取末将奏报军情?”
李泰听到这话后不免一愣,有些狐疑的看了看史静。他在陇右官职虽高,但在这西征大军中却无具体职事,跟史静也不是什么直接的上下级关系,这家伙有什么军情要向自己奏报?
但见史静的眼神忐忑中夹杂着几分央求,似乎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急欲道来,李泰想了想后便点了点头,着令亲兵将左近一座小帐清理出来,并抬手示意史静跟随自己入内。
待入帐中坐定,李泰便听到扑通一声,抬眼望去便见史静直接跪拜在自己面前,同时语调真挚诚恳道:“末将虽然不才,但也可称浅具勇力,使君前亦有见,若蒙不弃、恳请能为使君门下走卒,充列鹰犬、鞍前马后……”
李泰当然是有想要招揽史静的心思,可自己这里还没来得及用力,便见史静已经是纳头便拜、语调恳切的希望能够成为自己的门生部曲,一时间也有些惊讶,并不无狐疑:难道不知不觉间我的王霸之气已经壮大凝实成一道光环了吗?
“末将亦知此请着实冒昧,未知究竟,使君恐怕不能释疑接纳。身遭情势所迫,不敢隐瞒使君……”
史静见李泰并没有即刻作答,便又连忙叩首恭声将他家同李贤一家的旧怨、包括自己担心可能会继续遭到李贤打压制裁的想法一并道来,态度倒也坦诚,未敢有所隐瞒。
李泰听着史静语调凄楚的陈述,但心里却是暗自生乐,听这家伙当下的语气,那是完全不想再计较杀父之仇、只盼望能够免受高平李家继续打击压制,可你给儿子起名史万岁的时候,怎么不担心李万岁要弄你?
当然,史静心中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想法,李泰也不在意。眼下其人因为畏惧李贤一家的权势而打算投靠托庇于自己,他也乐得接纳下来,毕竟史静本身就是一员能力不俗的勇将,更不要说未来还有史万岁这个赠品,他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至于说史家同高平李氏过往的仇怨,对他而言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要避免让史静同他们兄弟直接发生什么接触和联系,便算是给他们面子了。高平李氏固然声势雄壮,但也管不到他招收什么样的人到自己门下。
“过往事迹如何,我既不知、也不关心,但既然入我门下,便需忠勤自勉,但能奉义守法,邪情自难加害!”
李泰示意史静站起身来,并对他正色说道,算是认下了这一个主动投靠的门生。
史静闻言后连忙又点头应是:“仆一定谨记郎主教诲,无论在公在私,绝对不敢辱没门仪家风!”
李泰见其态度诚恳恭敬,便也满意的点点头,只是一转念又噗嗤一声笑起来,这是因为想到日后府兵制度正式确立后、诸将士们需要改从主将姓氏,诸如独孤信的部将李屯不久后就要改叫独孤屯,这不就是说史万岁就成了货真价实的李万岁?
史静自然不知李泰这一番恶趣欢乐从何而来,在拜了李泰为主公后,心中忐忑虽然大减,但却还仍未完全释怀,便又垂首小声说道:“郎主既不参加西征此役,那么仆是继续从军西征,还是留守此间拱卫郎主?”
“你继续随军奔赴凉州即可,稍后引你拜见河内公,便先暂受河内公督令。此战若得英勇创功,我必为你请降封赏。”
李泰自知他在担心什么,闻言后便表态说道,希望史静不要因为受到了自己庇护便消磨斗志,而是在凉州一战搏求表现从而给其安排一个更高职位,区区一个戍主在今李泰麾下也已经不大顶用了。
史静听到这话,不免又是大喜过望,更觉有后台跟没有后台确是两种体验,他戍边几年都无缘得见陇右大都督独孤信,没想认了老大后转头便可见到老大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