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谷坞地处偃师东南方,位于洛水与嵩山之间的旷谷之间,是洛阳东面的重要通道,凡是大队人马东向出入河洛,大多都要经过此间。
贺兰祥在接到东去拒敌的指令之后,当即便率领所部精骑离开河阳南城并涉过洛水,在进据柏谷坞之后便广遣斥候巡察周边,以期能够提前发现敌踪并且予以阻截。
柏谷之名柏谷,一说是因为沟谷之间遍植柏木,但又名为百谷,则就是因为此间恰好位于河洛平原与嵩山山脉之间的过渡地带,因此沟壑纵横,川谷极多。
因此想要准确的掌握到敌军于此境中的进退通道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想在敌人临渡攻之,那么只需要守住柏谷坞即可。
但今敌军具体兵力如何并不清楚,再加上一旦此间阻拦不住敌军,洛水北岸便无险可守,敌军便可直接进攻河阳南城。为了确保河桥侧翼的安全,贺兰祥便希望能够在柏谷坞之外将敌军拦截下来。
散出的斥候很快便传递回了消息,在距离柏谷坞以东二十多里外的缑氏山东侧发现了成建制的敌军游骑。
贺兰祥得知这一消息后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敌人竟然推进的这般迅猛。虽然斥候所报见到的敌人只有千余众,但只凭千余人马显然不足以夺回河阳,应该只是其中一部前锋人马。
略作沉吟后,贺兰祥便直率所部精骑尽出,希望能够攻敌不备的重创乃至于全歼这一支人马,从而给敌军造成巨大的心理震慑,让他们不敢再轻易进军,从而给后路诸军争取更多的时间。ωωw.Bǐqυgétν
柏谷坞附近地势虽然沟岭崎岖,但上下海拔变化却并不甚大,虽然给行军带来一定的困扰,不过大多数地方都能骑马通过,只是速度不算太快。
贺兰祥所部精骑还并非近年在关西新进选募整编的豪强私曲,仍以作战经验丰富的鲜卑老卒为主,尽管所行沟岭崎岖不平,但仍然能够保证队列配合。
当一行人沿山溪转入一处稍显开阔的河谷中时,抬眼便见到河谷深处正存在着一座简单修造的临时营栅,营栅内的敌卒们也都有所警觉,已经开始在谷内集结队列准备迎战,只不过由于仓促遇敌而明显有些慌乱,甚至披甲者都寥寥无几。
除了依托营栅而阵列的几百卒众,河谷对岸被茂密植被遮挡的区域也有战马嘶鸣声。
贺兰祥见到这一幕,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见这河谷除了那座简陋营栅之外,别处几乎都保留着原始风貌,便有些想不通这一路敌军前锋至此人迹罕至的沟谷驻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但今敌人已在眼前,贺兰祥也来不及再作细想,当即便抽出佩刀向前方河谷一指:“冲!尽歼敌军,不留活口!”
西朝贫弱,战争中所俘获的战俘活口也是一大收获,可以作为士伍奴隶。但是由于敌情还未完全分明,贺兰祥也不想与此部敌人纠缠太久,故而便下令不计俘获。
随其一声令下,将士们便策马冲入河谷之中,直向对面营栅杀去。
所谓骑兵不能冲阵拔营的认识,只是一般人的愚计,不知兵者纸上谈兵的方便法门,战争中元素变量诸多,当然是要具体情况具体运用。而且以骑兵冲阵向来都是六镇鲜卑主要战术之一,他们这些时代为兵的镇人们自有祖祖辈辈经验累积传承的丰富战斗经验,更有一种骨子里的悍勇。
随着第一轮的游骑引射,营栅内敌阵中已经出现中箭身亡之人,这些敌卒们军械简单,除了刀枪等便于携带的武器,其他盾槊等等数量却是非常稀少。若非身上戎装确是东军所服,单凭此寒酸装备更像是流寇。
虽然武装很简陋,但这些人也绝非乌合之众。营栅内敌军据营而守,但在斜对面的溪流另一侧却有数百骑正勒马待战。
随着贺兰祥所部人马冲近营栅前方,战马顿足、冲势暂止,溪后阵列的敌骑却打马冲锋起来:“杀!”wap.bΙQμGètν
数百骑卒各自持槊,直直扎入营栅前的西魏骑兵军阵中,那长且锐利的槊锋挟着战马冲势惯性,毫不留情的直直刺入将士们躯体之中,喷溅的血水霎时间染红了整条溪流。但此一轮冲杀,便有数十骑死在了槊锋之下!
谷口督战的贺兰祥见到这一幕,眉头顿时一皱,当即下令后路人马继续冲锋,而他自己也共诸将士们一起直向谷内杀去。
几千人马涌入河谷之中,顿时便将这河谷内的空间尽皆占满,双反战士们互相分割渗透,再无明显的战阵配合,各自寻找着视野之内刀锋所及的敌人惨烈厮杀着。动作稍慢一点,哪怕是打算举手投降,都会被杀红了眼的敌人直接砍杀当场!
如此惨烈的战斗持续了大半刻钟,终究还是人多的一方优势更加明显。随着冲散各处的敌人逐渐被砍杀,越来越多被杀破了胆的敌人放弃抵抗、弃械投降,并被逐渐驱赶到了营栅内一处角落之中。
等到战斗结束,敌人几乎又一半身死当场,剩下五百多名伤残被围堵在谷内一角瑟瑟发抖叩首乞降。而贺兰祥一方死伤也有四五百人,单纯看死伤人数甚至都算不上一场胜仗,但最终战斗的结果却是完全解决了这一支上千人的敌军。
尽管战前喝令不留活口,但见剩下这些敌卒们已经彻底的缴械投降,贺兰祥也就没有再下令杀俘,着员将这些俘虏整编起来并快速打扫战场,而他自己则亲自审问其中几名兵长确切敌情。
“什么?你们并非虎牢来军而是之前洛西败师?”
审问的结果却让贺兰祥大跌眼镜,这一支人马居然不是从虎牢方向来犯敌军,而是多日前李伯山在洛西千金堰所击败的薛孤延所部残军。
那夜交战失败,薛孤延所部人马溃逃各方,其中一路便沿洛阳一路东去,在一名薛孤延部曲家将的号令下沿途收聚溃卒,便形成这样一支上千人的残部。
他们原本打算进据柏谷坞,继而渡过洛水返回河阳南城。结果在即将抵达柏谷坞时却惊闻河阳南城竟已失守,没有了去处自然便只能滞留此境,因恐被河阳的西魏军队发现而一直藏匿于左近,但没想到最终还是被贺兰祥所派遣的斥候探得,于是便迎来了这一场灭顶之灾。
贺兰祥本以为可以痛歼敌军前锋以震慑其师,结果却没想到搞出这么一桩乌龙,虽然也算解决了一个隐患但却与他最初的目标大相径庭,尤其队伍冒进此间没有打击到有效的目标反而有暴露的危险。
“撤!速速撤回柏谷坞!”
贺兰祥心中自是叫苦不迭,他也算是被宇文护给误导了,听宇文护吹嘘防守的多么滴水不漏,结果就在附近藏匿了一支上千人的敌军武装竟然不知。ωωw.Bǐqυgétν
大队人马进退效率不高,贺兰祥因恐情况更加恶劣,于是便先遣快马归告河阳南城这一意外情况,并且提醒宇文护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在洛水对岸拉起一道防线。他这里遭遇一场意外,就能还能发挥出多大的对敌阻击之能还未可知,自然是要做两手准备。
归途中,贺兰祥一路忐忑不已,唯恐队伍行踪为敌军斥候所探得而被反向阻击于半途。但是好在返回柏谷坞这一路都是有惊无险,眼见着沟谷城坞依稀在望,他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缓缓落下。
可是当前部人马抵达城坞前方时,城头上突然涌现出许多身影,一边向下射箭,一边将尸首从城头上抛下来,而那些尸首赫然正是贺兰祥之前安排的守军。
“郎主,大事不好!”
贺兰祥眼见这一幕自是有些傻眼,震惊得思绪都暂停下来,而其身旁部曲家兵们忙不迭拱卫着他向后方斜谷退去。
一众人逃窜出去十数里,人马都已疲惫不堪,这才停顿了下来,后路耳目来告敌人并没有衔尾杀来,贺兰祥这才皱眉叹息道:“遭了!或许入城那支才是敌军斥候前锋,当时若能急攻,应能夺回城池!”
从发现之前进攻错了目标,贺兰祥便一直不在状态,此时又意识到自己先前过于惊怯,心中不免更加懊恼,于是便又连忙着令人马重新杀回,希望能够赶在敌军大队抵达之前再将柏谷坞给夺取回来。
然而当其所部人马再次回到柏谷坞临近一座沟谷中时,沟谷两侧突然鼓角齐鸣、旌旗招展,无数伏兵涌现出来,同时在正前方一座群卒簇拥的大纛之下,一名戎装胡将扶刀大吼道:“可朱浑道元在此,贼将速速下马请降,可饶尔不死!”
眼见四面八方涌现出来的敌军将士,贺兰祥一时间也是吓得手足冰凉,来不再做什么周全布置,只是大声喝令道:“趁敌合围之势未成,速速前后突围!但能冲出敌围者,速告河桥敌军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