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0900 迎战先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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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魏大军在抵达弘农稍作休整之后,便继续向东而去。

自弘农东去洛阳,所能行走的无非崤函二道。北道稍险,却能够直抵洛西,南道虽然曲折绕远,但路况较好,重要的军械和大批的辎重通常还是需要经由南道出入。

中外府此番倾巢而出,积蓄多年的甲马军械全都武装入军,主力大军必然是要经由南崤道进入河洛地区。

但是由于近年北齐在洛西多有增防,如果大军前锋攻坚开路进行的不顺利,致使大军滞留中途,无论给养还是士气都会快速的消耗,所以也需要做出两手准备,两路行军增加多一个的突破口,也是出于稳妥的一个选择。

只是北崤道路途虽短,但其出口却更加靠近敌军重点防守的核心区域,如果能够发挥得好,那自然是直击要害,打敌军一个中心开花。

但如果发挥不好、师老力疲,那就成了孤军深入的待宰羔羊,很有可能会被敌军围而歼之,从而连累整场战争难以进行下去,只能以失败收场。

东西魏早年间的小关之战便属于这样的情况,当时高欢兵分三路、气势汹汹的向关中杀来,宇文泰则集中优势兵力,直击中路的窦泰军,在将窦泰这一路人马击溃之后,其余两路兵危也都不战自解。

因此北崤道这一路人马虽然只是一支偏师,但能够取得怎样的战绩却决定了整场战争的后续走向,统军将领的选择自然需要慎之又慎。

宇文泰当然是要统率主力人马前进,至于北道的统帅,他在权衡一番后,最终还是决定交由太傅李弼担任,由李弼统率八千精兵取道新安杀向河洛。

宇文泰对于这一场战事可谓是重视至极,尽管李弼的能力向来都有所保障、鲜少有让人失望的情况发生,但在离别之前,宇文泰还是忍不住做出一番叮嘱:“国中少壮虽有,但能如某等旧年屡当大任、频克强敌者却乏。北道行军职责重大,非太傅亲行无以望他人!老夫仍狂,希望能与太傅共会洛阳、并击强敌,使天下复闻威名!”

“当年故事,未敢忘怀。此番受使,必不负大王所用!”

李弼闻言后,便也连忙抱拳说道,只不过眸底多少还是有几分复杂之色抹之不去。

如今距离他们立治关西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之久,二十年已经足够一代人成长起来,二十年也足以让当年年富力强的军国大将鬓发斑白、气志渐衰。如今的李弼也早已经岁过甲子,虽然仍不失廉颇之勇,但终究有欠几分当年的意气风发,而今再当重任,多多少少也有几分勉强为之的意味了。

他们西魏也并不是发生了人才的断层,旧人的衰落淘汰,新人的崭露头角一直都在进行着,甚至都涌现出一位冠绝天下的超新星。

然而也正是因此,使得国中其他同样颇为优秀的少壮子弟都黯然失色,甚至就连一些早已功成名就的老家伙都如坐针毡,仍然还要奋起余勇的证明自己。本来应当激扬壮阔的东征战事,也不免因此凭添几分暮气。

随着两路人马分道行军,宇文泰为了能够尽快抵达战场,便也勒令部伍加速前进,不只将士们需要昼夜兼程,就连他自己在这越发寒冷的冬日里都不得充足的休息,满腔热血的激励之下,卧雪饮冰只作寻常。

当然,在这繁忙辛苦的行军过程中,也有人仍然不失悠闲,诸如同样随军出征的大司马独孤信。

且不说分道行军、身当战事破局重任的李弼,其他几位随军出征的柱国中达奚武为师之先锋、统率前部人马一路上全速前进,担任后部统帅的赵贵也身兼诸事,负责大军的后勤保障。

然而唯独独孤信,是最早确定随军出征的柱国,但在军中却没有任何执掌,虽然身兼一个参谋备问的名义,可是自从行军以来,大冢宰也鲜少将之召入中军大帐商讨军务。以至于堂堂一个大司马,在军中竟然沦为了一个小透明。

如果不是大冢宰特意安排帐内亲信甲卒们一定要随从保护好大司**人身安全,那么独孤信在大军之中的存在感恐怕要更加的微弱。

当然透明也有透明的好处,起码不用打起精神来处理行军途中各种繁杂军务。由于没有规定给他固定的军期行程,独孤信的行止也颇为随意,日出方行、午后即宿,遇到风寒暴雪的天气,干脆就停下来一天不走了。

自弘农出发的时候,独孤信还在与中军同行,可等到进入崤山山道的时候,便逐渐的落伍到与后路人马和辎重队伍同行。

“大司马当真有福之人,人皆繁忙欲死,唯独大司马悠闲如仙。”

作为后路军统帅的赵贵忙里偷闲,等到宿营之后便钻入独孤信的营帐中,见到独孤信正自悠闲的自饮自斟,旁边还有几名府员文士为其诵读诗文,这几天眼里都熬出血丝来的赵贵便忍不住感叹道。

独孤信抬手示意侍者给赵贵准备毡席酒具,待到赵贵解下已经挂满霜雪的外袍裘衣之后,他才叹息一声道:“南阳公何必讥我,我今是何处境待遇,公难道不知?”

听到独孤信言辞如此直白,赵贵便干笑两声,不再就此细说下去,他端起温热的酒水连饮数杯,待到体中几分暖意升腾起来,才又望着独孤信说道:“身虽分隔两处,总有鸿雁寄言。此番大军东征,是国中近年少有的壮大之举,太原王韬略精妙、计谋深远,未知可有良言寄于大司马?”

独孤信听到这话,眉头顿时微微一皱,细望了赵贵两眼,才摆手说道:“我虽然随军而出,但也只是事外闲人。南阳公入帐来寻酒闲饮,我自恭迎,但若有言军机,都不免要推席自远,更不要说与关外镇将讨论这些本属份外的事情。”

“唉,我真是口拙人厌、竟有失言,应当自罚三杯!”

赵贵听到独孤信这么说后,脸上便也露出歉意的表情,接连举杯致歉,如此知情识趣的自觉模样,倒让独孤信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便陪着赵贵闲饮几杯,彼此间氛围虽然不说有多热情,但也还算和睦。

随着南路大军陆续行出山野、沿着洛水河谷向九曲城集结,北道路程更短的李弼所部人马也已经抵达了函谷故关。

这座汉关城之前为韩雄、魏玄等豫西将领们所据,北齐驻军几番进击谋夺都无功而返,为了保证河洛西面的安全,只能另觅别计,在汉关东面继续加设城戍,将此关城出路加以封锁起来。

李弼在抵达这里后,也无暇多作休整,当即便开始积极主动的分布人马去对这周边城戍进行攻打。

魏军前部抵达洛西的消息,很快也汇报到了如今河洛驻防中心所在的金墉城中。如今的金墉城修筑的更加完善,向南沿洛水几十里间还分布有大大小小许多城垒,构成一个非常庞大且完整的防守体系。

洛州刺史暴显,本是侯景部将,前从侯景叛乱后又归降,在清河王高岳的保举之下得以戴罪立功,因此对于河洛之间的情势也都非常了解。洛州司马独孤永业则为齐主高洋提拔委任于此的心腹,本身也是精明干练。两人于此配合还算默契,当得闻西魏大军将要来袭的消息后,他们便调度人马兵力以加强防务。

可是随着作为援军前锋的平秦王高归彦抵达金墉城后,本来尚算和睦的局面便产生了一些分歧。

“贼军已入新安,何不聚兵击之?”

当高归彦见到洛西诸城戍奏报遭袭的军情、而城中两名守将都有些不以为意的时候,顿时便心有不满的提出了自己的异议:“如今贼军劳师远来、进程参差,正宜趁其疲敝分头击破。今你二人分布命令、唯知痴守,一旦贼军群至河洛之间,更将如何防备应战?”

听到高归彦的质疑声,洛州刺史暴显也不敢怠慢,连忙入前说道:“启禀大王,如今南北二道俱在贼控,贼势虚实难以预知。我军近年连增诸防,只需要诸边固守、贼亦难破,待到国中大军至此,破贼甚易……”

“胡说!朝廷每年耗使钱粮、甲兵巨万,难道只是为的让你等怯战庸将作此龟缩之计?凡遇兵灾,俱需仰国中给以强援,派驻你等将士于此又有何用!”

高归彦在国中刚刚陷害堂兄高岳得逞,正自志得意满之际,如今又被皇帝陛下付予如此重任,也想趁此时机有所表现,痛击来犯之敌以向国人彰显其人同样韬略不俗,取代高岳也是理所当然。

旁边独孤永业见高归彦对敌人颇有轻视之心,便也连忙入前说道:“大王请稍安勿躁,此番来犯绝非俗类。俱是西贼之中顽固宿老……”

“贼来老物即是宿老,贼来青壮如李伯山类,难道就可轻松破除?老少俱不可迎战,何以如今贼弱我强!”

高归彦摆手打断独孤永业之言,旋即便大声道:“如今城中驻军数万,随我出击迎杀这一路贼军为迎战先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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