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活了快一百辈子的人,白轩的临战经验相当丰富。
想要在封建时代活出点人样来,要么背景来头大,要么自己拳头足够硬。
前者的概率是极低的,白轩来回重开不下于几百次,通常碰到不顺心的开局(通常都不是人)就直接挂了重开,在他多达九十次以上的重新做人的生涯里,只有两次算是roll到了一个贵族开局。
其他时候,无一例外都是社会平民,甚至比比平民更惨。
总有很多人幻想着穿越到了异世界就能飞黄腾达,逆天的诸如想去魏晋的穿越女,怕不是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进了锅,活了几十年的现代社会规则都没能弄明白利用好,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难道就能龙场悟道就地成圣?
纵然是拥有外挂的白轩也是在一次次死去活来积累的经验值。
他摸索出来的通用经验就是……
遇事不决,先点武力。
提高武力值,保证匹夫之怒,在信息相对闭塞的古代封建社会,至少还有‘逼上梁山’这条路可走。
白轩也不是一开始就练成的高手,活了这么多世,只有白无名那一世的成就最高,既是机缘巧合,又是厚积薄发。
为了慢慢提高武力值,最快捷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生死之前磨练意志。
因此大概有连续二十世的时间,白轩不管出身是什么,都是二话不说直接投身军旅。
那段时间玩骑马与砍杀有点上瘾,最初一条命根本活不过三个月,后来时间慢慢拉长,最高的一次爵位抵达了右庶长……纯靠军功和砍的人头堆上来的。
春秋无义战,隔三差五就打一场,频率之高和幻想乡开宴会的次数差不多,也是给白轩刷满战场经验的机会。
因此往后每次重开,他的前期武力值都不缺,只会随着积累越来越高。
如今带着几十辈子的乱斗经验,打这群水贼简直就是在殴打小朋友。
白轩闲庭信步似的在渔船群中左右腾挪行走,时不时挥剑逼迫走位,看似随意的左手船桨一扫就落下去一大片。
战场中,第一讲究的是阵型,阵型不乱则自身安危不用担心;可若是阵型乱了,那就要时刻注意走位,将对方化整为零,因为一旦同时被三个人或以上盯上,那就很危险了。
视线一扫四周,轻而易举的将周遭水贼的神情收入眼里。
人在恐惧的时候,会下意识寻求安全感,对这群水贼来说,安全感来自于首领。
超过五个人同时看向了同一方向,很自然的给白轩指定了下一个需要去剪除的目标。
他用脚尖勾起一把刀踢了过去作为试探,继而故意绕向其他方向,继续噶小兵,给予对方心理压力,逼迫对方做出选择,要不要驰援,要驰援就意味着得从包围圈里出来,而一旦其人从人群里追出来……
虽然是个真武者,但看上去也就最多接两剑,两剑就能压制,三招就能断其一肢,杀之如反掌。
内心做出判断的同时,白轩却忽然足下脚步一顿,勾引用的假意离去,变假为真,转头朝着外围驰去。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从自己杀进来后,已经过了快十分钟。
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这十分钟里,再无任何箭矢射过来。
这些水贼的确是危险,但不是最大的危险。
真修世界里,最致命的威胁,是江湖高手。
这些水贼里,只有寥寥两三个人有着不错的实力,和当初的齐人凤接近,可这在白轩看来水贼最多算是麻烦,谈不上是威胁,只是连个诨号都没有的没落水贼后裔罢了。
打个比方来说,这群人头顶连个称号词条都没有,最多算是精英怪。
那真正的威胁呢?高手呢?boss呢?
白轩意识到了这点,所以选择撤离回返。
选中外围的一艘渔船,一脚踹在船舷上,渔船顺流拉开些许距离。
他挥剑斩断附近一艘的风帆,借力撑杆跳,精准的落在渔船上。
再一剑斩开绑好的绳索,船帆掉落,刚刚放下便直接乘上一股快哉风。
风帆陡然绷紧。
在一群水贼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小渔船速度拉满,乘风破浪。
悠然而来,乘风而去。
当真是潇洒至极。
狐狸眼的水贼头目听到有人喊‘人走了’,这才急忙冲到最前方来,见到对方安然离开的这一幕更是气的七窍生烟。
“废物,都是群废物,一个人都拦不住!”
她拿起手边长弓,搭弓射箭,箭矢上附着真气,破空而去。
不偏不倚的射在了船中央的桅杆上。
站在船首位置的少年人觉察到这动静,回头淡淡一瞥。
白发于风中乱舞不休,一袭白衣在月光下更加皎洁。
就这么回头一看。
原本快要怒火攻心的狐狸眼蓦然间冷静下来,活了四十多年的她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不是他们没拦得住他,而是他放过了他们。
“大龙头,我,我们……”有水贼根本不敢去看那个白色背影,但低下头就瞥见了一颗新鲜的人头在船舱内滚动着,更是脸色发白,结结巴巴的问:“还,还要,继,继续吗?”
狐狸眼咬牙:“捞起落水的弟兄们,我们……撤!”
白轩确认对方没有继续追来的意思。
将沾染着些许猩红的长剑半截浸入江水中洗涤干净。
并不忙着归鞘,而是看向一片沉寂的官船。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有着风力加持下的船很快就靠近了官船。
踩着绳梯,翻身进入官船。
第一眼就看到脚底下躺着两个人,艄公和水手都倒在甲板上,还有气,人没死,只是晕厥。
甲板上看不到人,其他人都聚集在船舱内部。
白轩看了眼虚掩的门,拿起船桨投过去,将门推开。
船舱内部火光明亮,宁剑霜、绿萝俱是平安无事。
她们二人背对着背,正一脸警惕之色。
大小姐见到门外的少年,正要开口说话时,只听得一声尖锐声响。
呲呲呲——!
两把兵器汇聚在半空中,迸发出尖锐的火星。
一把剑和一把**临空碰撞。
灰护法右手反握**,深谙刺客之道隐匿身形,就是为了抓住这瞬间的机会一击毙命。
本以为十拿九稳。
却失手了。
**没有刺进去的手感。
仔细一看,那少年也根本没有转身。
但不转身是如何抵御的?明明修为、体魄都不足以支撑……可他居然还是防住了。
白轩的确没转身,也不需要转身,他右手将名剑反转,从肩头越过,斜向置于后背,左手绕至左腰捏住剑身稳住态势。
秦王负剑!
精准预判了这一记要命的刺杀!
暗影中递出的**刺在了剑脊上。
压缩在**上的剑气陡然炸开,好似一团电火花。
老辣刺客不由得轻咦了一声,一招不得手,按照刺客习惯便没有继续补上第二招。
直接一脚踹在了白轩的后背上,将他踢进船舱,继而踩着灵巧的步伐跳下甲板,躲开了宁剑霜射出的箭矢。
一击不中立刻遁开。
白轩借力翻滚进入船舱内部,后背一阵生疼,连肺腑都遭遇了些许震荡,张开口就咳出一口老血。
得亏了他保持着极高的精神集中度,若是放在平日当中,他断然是觉察不到这背后袭来的危险,刚刚距离人生重开只差了零点三秒!
也多亏了这边还有人看着,否则刚刚秦王负剑虽然拦住了第一刺,但这已经耗费了他大部分的心神和体力,来自于修为的绝对压制,让他刚刚根本没有余力,更遑论去防御二次攻击。
“你没事吧。”宁剑霜急忙去看他的后背。
白轩爬起来,擦去血迹:“并无大碍……看来你们是被刺客盯上了,所以动弹不得。”
“这是一名接近于宗师境界的刺客。”宁剑霜沉声:“非常棘手。”
刺客杀人从来不需要正面动手,所以往往能够杀比自己境界更高的人。
因为刺客从不正面作战,也意味着白轩就算想开大招复刻‘扶摇上青天’也没有机会。
白轩自然明白这类刺客的麻烦所在。
对方的实力已然接近于宗师,在波澜起伏的江面上也能做到如履平地,地形限制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巨大。
己方两名弱女子几乎不可算作战力,而自己……现在即便是想要强行一换一都很难。
一名高等级的刺客就是能带来无处不在的精神重压。
沉默寡言的车夫突然出手,临空截断了三枚从暗处射来的钢针,随手甩在地面上。
白轩低头看去,地面上已经掉落了好几种暗器,这车夫平日不显山不漏水,但关键时候履行职责很到位,若是没有他,恐怕宁剑霜和绿萝一早就死在了暗器之下。
宁剑霜也不打算让对方肆意妄为,出言激将。
“阁下就这点本事?只会暗中伤人,做些无用功。”
“很快船只就会靠岸,届时我方的人马会赶到。”
“若是非要浪费时间的话,我们大可以继续陪你耗上一整天!”
她猜想对方不会轻易罢手,索性出言挑衅,如果对方着急了快点出手,兴许会露出破绽。
想法很好。
奈何对方是个老江湖。
灰护法大半辈子都在黑道混迹,怎么会中这样简单的挑衅。
他正欲回应时,忽然猛地一低头。
原本平和的乌江忽然间像是更年期的女人,脸色说变就变,突兀的刮起狂风,巨大的水浪掀起,足足十多米高度的浪潮直接拍在了官船上。
这时即便是用壁虎功趴在船侧的灰护法都变了脸色,立刻松开双手,放弃偷袭,一跃至甲板。
厚重的阴云凝聚,遮蔽月光;汹涌的浪涛在船周身激起;平和的乌江下睁开一双硕大的眼瞳。
水浪中藏着一条覆盖森然鳞片的硕大黑尾。
绿萝俏脸发白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呀!这也是那刺客搞的鬼吗?”
灰护法贴在桅杆上,低沉道:“不是我……”
还没说完,又是一个巨大的浪花拍过来,官船的船体在沉重的水流压力下已经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之音。
这巨大的动静也直接惊醒了被打晕过去的艄公。艄公被船身的剧烈摇晃抛起又摔下,鼻青脸肿,下一刻清醒过来,直接哭嚎道:“坏了,是江王爷发怒了!快,抓着手边东西,然后自求多福吧!”
此事也的确不是寻常人力所能制止的。
白轩勉强维持着平衡,一抬眼,外面的江水已经倒灌进入船舱,冰冷的江水呼啸着拍面而来。
在沉入水下的那一刻,白轩分明看到了一双足足半人多高的硕大竖瞳。
……
半个时辰后。
官渡口。
田小吏一觉睡到半夜被叫醒,便听人说起方才乌江上风云变色的情况,他算了算时间,便蹲在渡口位置唉声叹气。
“都说了会惹怒江王爷,偏不信,这下完了,全完了……”
他一咬牙,站起身:“算了,死要见尸!江王爷一天就怒一次,待会儿去捞个人,说不定还能活一两个!”
小吏刚刚要去弄船,忽然间听到了砰的一声。
一只手从水中抬起,啪的一下按在了渡口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水面中飘出些许白发,紧接着是一个人的上半身,正从水中缓缓露出。
小吏吓的尖叫一声,以为自己莫不是撞了水鬼或者水猴子。
随着水中的白影一步步走近河岸,江水起起落落。
少年人站在江边,吐出了一口很长的气,浊气化作白雾蒸入夜幕。
他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小吏,招了招手。
“是你啊……快过来搭把手。”
田小吏迟缓的反应过来,这不是水猴子而是人,正是白天遇到的那批贵人里的一员。
他低头一看,看到了白发少年的右手上缠绕着一根绳子。
他之所以行走缓慢,是因为这根绳子在牵引着什么沉重的物体。
小吏急忙跑上去拽住绳子,用了好大力气拉扯,终于看到了水面下的那件物体的冰山一角。
一具棺材。
他顿时没力了,又给吓的腿软了几分。
白轩继续用力,将这副棺材拉到岸边。
棺木选用的是极品的阴木,工匠也是从云州请去的,整体封存的极好,即便是遭遇这样的突发情况,其外部的棺椁也没变形或者开裂渗水。
也正是靠着它提供的浮力,白轩方才平安无事的漂到了岸边。
只可惜不是北岸而是南岸。
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