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承明 第一百一十章 举刀敢杀该杀之人,才是最大的仁君

来见梁储的众文官不禁哑然。

“这哪里是逼凌,这是天下人的希望而已!”

“元辅难道不明白吗?”

突然。

张瓒急声问了起来。

梁储呵呵冷笑道:“天下人与陛下,谁说了算?还是说,天下人真的都希望朝廷黑白不分?”

众人顿时再次沉默。

“元辅既这么说,我等实在是惭愧,只能收回适才之言。”

“天下人的确没有谁不希望君王持正。”

朱希周先服了软,而咬牙回了两句,且又道:

“但大局呢?”

“祖宗的江山社稷,我们还要不要管?!”

“现在为了公正,尚书公卿,说杀就杀。”

“也任由吏部天官被一个迂阔苛刻之人掌着,使得许多有才之士不敢出仕,不愿出仕。”

“还让行事酷辣之辈专掌大权,在地方上弄得是天怒人怨!”

“现在又要凌迟圣人后裔。”

“我承认,这些人是罪有应得,但这样揭本国贵胄公卿之丑,外邦怎么看,后人怎么看,百姓怎么想?”

“元辅是老成谋国之臣,难道就没想过吗?”

朱希周这么问后,礼部尚书毛澄也跟着附和说:“治大国如烹小鲜,陛下励精图治,锐意中兴,诚是美事,然也要度量均衡!”

“有些事,不拿出来称量,也就那么回事,影响不了陛下圣德,但要是非得拿出来,用尺量,用秤称,就足以影响社稷安稳了。”

梁储是知道朱希周和毛澄言外之意的,但他更清楚皇帝是什么心思。

所以,梁储只反问道:“你们既然这么为社稷忧心,早干嘛去了?”

众臣大为诧异。

毛澄不禁问道:“元辅此言何意?”

“孔家胡作非为时,你们怎么没有去劝?”

“如果满朝文武都劝了,他孔家敢这样吗?!”

“宪庙时,天下文臣尚且敢揭发孔氏之罪,怎么,现在一个个都只敢逼着天子纵容罪犯了?!”

“我看,孔家这样不敬天子,有一半就是你们纵然的!”

“什么仁君当慎刑,宋仁宗还首复凌迟之刑呢!”

梁储这么说后,就又道:“不过,老夫既为执政,在天威降后,扫尾善后自当是有的,故已有旨意派集训后通晓税务又明章法的税务营去了山东,税赋是不用担心受影响的,至于保境安民也不用担心,已有旨意让兵备道扩招民壮,另外,已筹备增加预算,增加地方官,增建学校,不用担心君主持正会坏大局!”

“相反天下大弊不革,倒了一个逆臣贼子,还会再有一个逆臣贼子!”

“到时候就真的奸臣年年杀,年年杀不尽!”

“税务营?”

“增加官僚?”

朱希周和毛澄等皆不禁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后。

朱希周叹息说:“既然已有新制,增设了税务营,税赋不用再担心征收不上来,又要增加预算,增加官员,地方不用失去掌控,是不用担心地方会出乱子了!”

“元辅的确是老成谋国。”

“至于元辅批评之事,我们接受,但很多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孔氏会做这么过分的事,他对我们士大夫一向是很有礼的。”

朱希周接着就拱手对梁储作了一揖。

梁储也回了一礼。

毛澄也神色复杂地道:“为使政清人和,革新除弊是有必要的,只希望能尽快实现众正盈朝,如贞观、嘉佑之世,以及本朝仁宣、弘治之世,君臣和睦,官民同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进而狱中常空。”

侍郎何孟春听毛澄这么说,就不由得两眼红了起来。

因为他想到了明孝宗,想到了大礼,还想到了天子没有认孝宗为皇考。

而也因此。

何孟春心中有了别的主意,进而看了张瓒一眼,并与之一起先离开了内阁。

紧接着。

别的大臣也都离开了内阁。

而梁储则来到清宁宫,向朱厚熜面呈了此事。

朱厚熜听后淡然地点了点头:“他们的心思,朕明白,但朕懒得理会他们。”

“但是元辅,朕得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朱厚熜说到这里就看向了梁储。

梁储不禁有些动容。

朱厚熜则在这时开口说:

“朕知道,朕身为天子要为江山社稷的长治久安着想,不能因私怨而废公。”

“可朕收拾孔家,也不是因私怨,而是要,肃纲常!”

“天下纲常若再不振,照这样下去,真不知会几人眼里还有朝廷。”

“哪怕因此引来外患,引来内乱,也在所不惜。”

“而不流血,也整肃不了纲常!

“当然,朕也不是说,就真的什么都不做,只等着杀人砍人就是,杀人砍人是手段,不是目的。”

“朕要做的是建设,是立规矩。”

“所以,朕一直在尽量避免矛盾激化,也在保证自己有即便激化了也要收场的能力。”

梁储则说道:

“陛下圣聪英断,臣等敬服!”

“臣愚以为,虽说恩威自出上意,无人可以置喙,但教化于民,乃是行仁政的必然之举,否则陛下仁德,岂不就让那些小人抹黑去了?”

“元辅所言极是。”

“要让《育民报》好好揭发孔氏罪恶,让天下人知道,朕没有惹他们,是他们在惹朕!”

“再有,朕在京畿道的亲军卫们和锦衣卫们,也要让他们明白,朕不是为了自个儿,也是为了他们,朕的子民们过上好日子,让大明长治久安,才要杀人砍人!”

“何为最仁之君,举刀敢杀该杀之人,敢除该除之弊,敢护该护之民,才是最大之仁君!”

朱厚熜笑着回道。

而接着。

梁储又言道:“陛下虽除弊革新,以振朝纲,然朝中大臣多是不损己利之时,敢大言维新,一旦涉及到自己之利,便易忘却大义,因循守旧起来,只言祖宗成法如何如何好,所以,陛下这次为顺利处置孔氏,设税务营,必使其不肯坐视陛下行如此政策。”

“所以,恐他们还会以请陛下对孔家开恩之主张,阻止陛下改革税政的目的。”

“那朕就恩典分化在前,棍棒打压在后!”

“山东孔家的店铺产业,着有司竞买,让他们自己争去吧,为了这个打出狗脑子来,朕也不会下场拉偏架。”

“另外,你们内阁同吏部商议一下,编订明年预算时,拿出一笔不菲的款子,作为奖掖天下廉吏干臣和优秀学子之用,朕给他们增加俸禄廪食!”

“如果因此还不闭嘴识趣,非要朕撤了税务营,要朕把孔家带给朕的委屈忍下去,那朕就让他们先学会忍君父之怒!”

朱厚熜说到这里,就想到了孔闻韶,吩咐说:“让三法司赶紧将孔闻韶一干人结案,然后押赴刑场行刑!”

梁储拱手称是。

这时。

谷大用走了进来,拿着一份塘报说:“皇爷,大同塘报,小王子率万余骑兵犯沙河堡,还说要派人给皇爷带话,要皇爷善待圣人后裔,说皇爷若不尊孔孟,他当为圣人讨之!”

朱厚熜听后神色凝重不已。

“鞑子果然也来凑热闹!”

朱厚熜咬紧了牙。

“这是欺朕现在没有先帝时胆魄吗?!”

“还是欺皇明才裁撤了大量亲军?!”

突然。

朱厚熜厉声喝道。

“可恶!”

“可恶至极!”

朱厚熜连说了两句后,就吩咐道:“召王宪来御书房速议此事!”

谷大用拱手称是。

朝臣们不久后也知道了小王子犯边威胁天子的事。

自然有愤然不已的,言小王子没资格干涉大明国政。

但也有不少因此兴奋不已。

“此乃铲除奸佞、拯救衍圣公的良机也!”

张瓒就大为兴奋起来。

何孟春更是因此说道:“当借此外力,把昔日定错的大礼也纠正过来!当让陛下承认,朝中已不再有奸佞,已是众正盈朝,所以不需要再改制,陛下垂拱而治便能中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