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伯烈,还是喊我主公吧……许久不听,甚是想念。”
“也可。”东方敬刚笑起来,皱纹便爬满了脸。
“北原王那边,这一年岁贡,兵丁,还有戍守的疆域,主公可都细看了?”
“伯烈放心,朕都记着你的话。”
木轮车推出偏殿,东方敬呼出一口气,花白的长须被风吹得晃摆不停。
“主公这一二年,军情这些密信,都开始学着藏起来了。我知晓,主公是怕我劳累,不忍让我再琢磨这些。但我非治政良才,这么多年的习惯,总想为主公做些什么。”
徐牧垂下手,帮忙遮了遮东方敬身上的被褥。
“送去成都的老参补品,伯烈可都按着吃了吗。可惜陈神医去了,若不然真想再问问他,可有法子……”
“陈神医留在成都的徒子,亦是医术精湛,主公莫要担心。你瞧着我,这些日子都是这般精神抖擞的。”
听着这一句,旁边候着的陈三儿,身子明显微颤。
徐牧沉默了会,点点头。
“主公啊,我大蜀如今的局势,是如何了。”
“自然是威服四海,万国来贺。伯烈,莫要再操劳了。稍后有徐桥的接风宴,你我同去。”
“主公不说,我也知。狗福儿如今在瀛岛那边,还需小心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心这些外族人会暗中联合。还有,陈忠将军在北面,也需迅速立起我大国威仪,方能使臣国归心。可惜,苗通将军病逝,若不然还能组建一支远航水师……咳咳。”
徐牧颤着抬手,帮东方敬抚着后背。他很明白,这些话若是不让东方敬说出来,只怕这位闻名天下的第六谋,会憋得越发难受。
“这些年我留在蜀州,偶尔会去富阳郡那边的夫子庙,想着和主公第一次见面的光景。”
“那时一见伯烈,当是谦谦公子,面冠如玉,声音温润。”
“我那会等在夫子庙,等得久了,我那兄长劝着我回家。但我总觉得,主公应当会来。毕竟在那会,这天下之中,我许久没听过像主公这样的人了。”
“斩奸相,拒北狄。”徐牧也笑起来,“想想当年真是凶险,若是一着不慎,朕现在的坟头草,都得一人高了。”
“这便是了,主公是天选之人。”
木轮车的声音重新响起,徐桥一行人在后慢慢跟着,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一帮子的老伙计,走的走,老的老,陪着朕的人已经不多了。伯烈,不若留在长阳,朕多寻些名医补药,替伯烈润身子。”
“久在蜀州,已经住惯了,再说我若是不回,成都的将官堂总是觉着不放心。”东方敬仰起头,苍老的脸映在昏色中。
“主公要看远一些啊,你瞧着徐桥,司安这些人,已经长大了。既已长大,我大蜀亦是后继有人了。往后二三十年,还有狗福儿这位定海神针,即便的幕僚之席,也有子堂在,无忧矣。”
“伯烈之言,便如当初一般,依旧能抚平朕的心。”
“是主公治国有方啊。”
徐牧笑了笑,也和东方敬一样,两人都静静抬头,看着皇宫远处,那些在昏色中雾笼笼的江山。
“伯烈,不若——”
东方敬不言。
徐牧惊了惊,急忙探身下去,发现东方敬不过是酣睡,才松了一口气。
“三儿。”
“陛下,末将在。”
“先生的身子,最近如何?”
“这一年来,先生的身子越发吃力,去年入夏,每日还能喝三碗稻米粥的。今年只喝得下一碗了。成都的王医师说,先生一二年内……恐怕大限将至了。”
徐牧颤了颤身,“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