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漫长,黑云下,象征着朝廷的官船正被烈火吞噬,滚滚浓烟里火枪与箭矢发出的声响与打杀声不相上下。
大船靠岸一侧,秦军的火枪手面对射来的箭矢不断开枪还击。
在火器面前,杀伤力稍逊一筹的箭矢无论威力还是速度都远远比不过由硬铁打造的弹珠,枪口每一次喷吐出火舌,对岸树林里就有匪兵倒下。
形势看似大好,可枪手周围,有不断从水里攀爬上来的刀兵,混战在一块的时候,就很难顾忌远处躲在黑暗中的弓手了。
养尊处优的富贵闲人家庭从未遇到或见过此等场面,见到了血,见到熟悉的昔日族人被乱刀劈死面前,只能不断躲避,尖叫,恐惧把人的理智吞没,然后双腿怎么也使不上劲,呆呆的瘫软在地上无助哭嚎。
秦军内,可能是个小将领样的人物,一手拿着刀,一手举着短枪,连砍带射的将贼兵从舱室内打了出来。
四处飞溅的木屑到处都是,火苗落上去,又带起一片火海,悍勇的秦军面对穷凶极恶的匪徒却是没有畏惧,跟着那名将领在中央大船入舱口处奋勇拼杀。
短枪威力不大,但喷出的火舌带出了十几枚铁珠,直接把离他最近的匪兵面门轰得稀巴烂,整张脸密密麻麻布满铁珠,肉皮啪嗒啪嗒往下掉。
人还没死,可那副样子着实吓人,小将领不留余力,二话不说冲杀上前一脚把人踹翻踩住匪兵身体,长刀噗捅进喉管,搅动一下带出肉沫,直接让其死绝。
陡然拔高的气势令秦军士气一震,可随即,混乱的人群中一名拿着双刀的汉子忽然冲来将他倒在地,两把类似屠夫切肉的尖刀架在小将领脖颈上。
汉子残忍笑道:“记住了,杀你的人叫操刀鬼。”
刀口一合,一时间没人估计得上友军如何,头颅落地滚进人群,不知道绊倒了谁,一窝蜂的身影扑上去,又是一阵冲天血光。
大秦以武立国,世人眼中乃凶猛之辈,虎狼之师,纵使如此,在心狠手辣身怀武功的江湖人眼中,仍旧不过尔尔。
兵卒比不得习武之人,三拳两脚或许就已经是兵卒的极限,而武者强的不只有身体,还有杀人的技艺。
短兵相接之下,属于长杆兵器一种的长枪发挥不到太大优势,又遭偷袭,此时此刻的战局走向已经渐渐落入下风,加上秦军兵卒还欲想掩护幸存的苏家人撤退, 有点首尾难顾陷入僵局。
早在一刻钟前,位于中央官船仆役休息的简陋大铺房内,红袖尚未熟睡就在混乱中清醒了,起初她其他人一样,蜷缩在床上不敢动弹,全部紧张的紧盯门口。
仅有短暂恐惧,过了之后,红袖嘴里念叨着小姐,神色慌忙的爬下床穿上鞋子,跌跌撞撞跑向出口房门,然而,当她打开之时,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手里拿着刀兵搜寻着从这里经过。
这些男人样貌丑陋还极其猥琐,红袖心里泛着恶心,有一脑袋光秃矮小男人兴奋的搓搓手,手里闪烁着**邪的光芒,“在下江湖人送外号无毛鼠,嘿嘿,姑娘你叫什么?”
红袖见此一幕,不由得回忆起多年前自己被马匪逮住的场景,手脚冰凉颤抖不已,脚下一步步往后退却,门口的匪兵们对视一眼相视而笑,迈着大步冲进房间中。
匪兵们的身影直接将房内的女仆役们全部惊动,女子的尖叫声愈演愈烈,烛台上的蜡烛在不经意间被撞翻在地,点燃床铺,火苗与浓烟一时间开始四处弥漫。
红袖身材娇小屡次躲过了伸来的大手,匆忙爬窜在床底之间,奈何她样貌最好,好几个人都盯着她,那个名叫无毛鼠的猥琐汉子就在其中。
急中生智之下,红袖往燃火的区域过去,四处扑腾,把燃着烈火的被褥丢得到处都是,火势助长,所有待在房间里的人都咳嗽不已,眼睛辣得难以看清方向。
红袖爬回床底,盯着门口的房间快速爬去一个呼吸都不敢停留,眼见几人还在房间搜捕自己的踪迹,红袖爬出床底跑向近在咫尺的房门。
也就是这个刹那之间,刚刚成为好朋友好姐妹的新伙伴快她一步,并且伸手推了她一把。
红袖扑的摔倒在地,撞到脑门,艰难挣扎着起来时,眼看着名为朋友的小姐妹自己冲了出去,她也想跑,可脑袋一痛,后边有人伸手抓住了她的两条鞭子。
“**娘,也就这个最上眼,看样子都是当奴才的,全部抓回去大哥不会说什么,我们留几个水灵点的就可以了...”
后边是一连串**靡的笑意,七八双眼睛盯着红袖,耳边听着男人们的污言秽语和女子某些部位的词汇,她并未含羞,反觉恶心畏惧。
心底发寒发狠,趁抓住自己长辫的人不注意,一口咬在对方手指上,使尽全力,感受着白牙撕裂的触觉,而后猛然一带,汉子手掌拇指下方大块皮肉全部被撕扯下来。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松开手,跪倒在地,捂住伤口不停嚎叫。
红袖吐掉皮肉根本不敢停留,鼓足勇气冲向出口,身后传来其他小姐妹呼救的声音,她仿佛没有听到,咬紧牙关自己一人逃走了。
官船内部的舱室里,红袖看到有好几处破洞,几个钩锁,江边夜风呼呼的汹涌而进,不用想就是从此处进来的,从内部打乱了兵卒们的安排与阵型。
红袖还没跑几步后脑勺一痛,视线天旋地转模糊起来,整个人砰的摔倒在地。
如黑墨的夜色中,萤火被杀意惊扰飞得老远,河边岸边的荒草摇摆着,点点星火下,浓烈血味掩盖了硝烟的气息。
战局走势渐渐明朗,三艘官船前后两条似乎都被放弃了,而中央应是苏家核心成员所在,严防死守,有不少武师与精兵,能打进去可很快又被扫了出来。
随着增援的人手派来,又听说穿着黑衣的公子哥就在船上,几个门堂的头领都聚集到此,布开人马,时刻紧盯远方预防有官差支援。
冲天火光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跑来停靠在山林中,帘子掀开,下来的是黄天术士杨胜天,乃黑风岭大当家之最为器重的智囊,有着绝代智将之称。
他周围,零零碎碎有诸多堂口头目保护随行,霸王周炳,百步穿杨张略,玉面神候陵南宫等等,无一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好手。
全都因遭遇朝廷不公而落草为寇,面对今夜他们突袭灭门苏家的行动,心中快意之极,纵使没有愁怨,可杀他们全家就能拿到钱。
看着曾经高不可攀的世家豪绅有如此境地,见人死我生,更是大呼过瘾,看着世家豪绅家破人亡真是作为无产者一大乐趣之一,就差拍手叫好。
“军士,看样子一时半会打不进去,该怎么办,再拖下去恐怕天就要亮了。”百步穿杨张略耐得住性子,但他是第一个发现黑衣公子的人,哪怕是别人取下人头,自己应该也有一份。
黄胜天面相平静的望着中央官船,手指微动,霎时间,周围一草一木便静止了,天地无色陷入停滞般,他慢步走向官船,登上,看着每个人近在咫尺的面孔,神色依然。
走过一个又一个...
宇宙无穷宽广,一息变化足以抵得上千万星辰重生而又再次陨落,顺应天地规律,窥探阴阳走势以到达自然天人合一境界。
心中意念坚定无可撼动,可下一息,他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手里提着剑锋,没有脸,甚至无法分辨男女。
黄胜天不得不停下脚步,盯住此人意图窥探一二,但脑海忽而剧痛,原本无色的天地高空与地面出现巨大裂痕,他流出冷汗,想要看清此人,疼痛却是约架凶猛。
恍惚间,他看到此人身后还有道模糊的白色身影,飘然出尘,如同天上谪仙,同样无法直视面容,她举起了剑,毫不犹豫朝自己刺了过来。
下一个呼吸,黄胜天回到原点,冷汗布满全身,七窍出血,嘴唇发白全身无力,整个人好似苍老了十年,额前发丝顷刻发白,身子佝偻不少。
“军师!你这是怎么了?”众人见状当即大骇。
黄胜天大口喘息,时间对他来说,似乎是过去了很久,眼神从混沌回到清明,他再次看向官船,颤声说:“引火入船,逼他们出来,今夜不是大成就是大败...”
他神神叨叨地说了这句后赶紧回到车架准备离开,预留的声音里传出下一句,“天地有缺!”
肆意散漫的火海血光中,一身黑衣的翩翩公子手里提着剑锋,眉头点着几点红血,分外妖娆,似极了美人血泪。
脚边尸体数不胜数,黑衣公子对面,杀得浑身浴血的刀狂蒋未迟走了过来,他嘴里念念叨叨,脸上笑意不减,一手把头颅挂在腰间串成串珠,已有二十之数。
“你的人头,三万两...”
李幼白面带冰冷,粉唇却是勾勒起温柔的笑,手中剑锋不断啼鸣嗡嗡作响,杀意无法压制冲出体内笼罩在两人之间,为她的眸子也染上些许猩红。
“那你来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