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扶光还记得杀猪匠愁眉苦脸地问看守大门的监护者将扔其脸上的大日红花要回来的样子, 当时她还指责这种行为使她的举动气势减半。
现在看来该道歉的好像是她。
矿山早就坍塌一半,满地的落岩灰土,终年不见天日的铁轨暴露在阳光之下散发着腐朽的气息……那样乱糟糟的环境里, 男人坐在角落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身边放着两朵半凋零的大日红花。
他微微仰着头,唇角微勾是一个相当淡然的表情,阳光透过缝隙照在他的脸上,双眸在耀眼的光芒下形成一种特别的古铜色,睫毛柔和地垂着。
隔着两朵娇弱的大日红花,怪物粗壮的腿就在近在咫尺的位置, 近到他抬手就能触碰到它, 它却没有一爪子把它拍成肉饼。
看来大日红花除了是“被选中的倒霉虫”的身份象征外, 还有另外能够让怪物安静下来的本事——
南扶光亲眼看着它弯腰用短短的前爪到处摸索,掏来掏去地终于摸索到了其中一朵红花上,指甲在那不大的花朵上蹂躏两下,待那红花被蹂进土里变成了花泥, 更多的黑裂空矿石从怪物紧闭的眼睛里掉落下来。
“……”
非常不合时宜的,南扶光想到了地界某个古老文明中有一本非常有名的话本著作,话本的女主角名字叫林黛玉,风一吹就倒雨一淋就病,最有名的行为举止便是葬花……
还有一个文明创造了另一个经典怪物话本,主角则是长得像蜥蜴、一脚能跺碎整个海港码头的怪物,名叫哥斯拉。
这两部著作按照常规应该八竿子打不着边。
——直到南扶光亲眼目睹高数百尺哥斯拉版的黛玉葬花。
南扶光向着杀猪匠走过去的时候,大日矿山的监管者手中的镰刀变幻出了第二个形态, 他正试图以武力逼退这个怪物, 一镰刀劈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怪物毫发无伤, 但是这一下大概也把它砸疼了, 它跺着爪子发出毫无意义的哼哼声,抬起爪子无力地挥舞了下,无数碎石伴随着它的动作滚落,地在颤抖可能还有了裂痕,南扶光总觉得它可能是想揉揉自己的脑袋。
这东西无论如何和可爱是不沾边的。
但南扶光真的觉得它有点可爱。
然而但凡长了大脑的生物都不会愿意站在一个困住自己的地方原地挨打,在段南的逼迫下怪物又开始拼命地刨土试图往上爬。
杀猪匠站起来,无奈地抬起头对攻势没停下来过的监管者道:“歇歇,你这样只会把它惹得更急着离开这里。”
南扶光正想嘲笑杀猪匠省点力气他才不会听你的,下一刻段南从高空落下,落在南扶光身边。
南扶光:“?”
怪物终于没有再被奇怪的东西砸脑袋,它停下来用爪子拽了拽自己长长的耳朵。
段南转过头扫了南扶光一眼,露出了“又是你”的表情,面无表情地转过脸面对杀猪匠:“有何高见?”
“外面的人正在撤离。”杀猪匠语气温和,“办法拖延时间,不要再激怒它,它出去会踩死所有人。”
段南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点点头,一阵利刃破风音,赤怒鬼头镰回到了他的背上,他转身,选了个角落,有些僵硬地坐下。
南扶光:“??”
南扶光:“你会下蛊?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听你的?”
闻言,杀猪匠转过头,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了南扶光一番,直到将她看得毛骨悚然,他带着叹息的语气:“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南扶光:“我现在就可以听你的,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杀猪匠抬起手,非常自然地拂过近在咫尺的怪物的爪子上的鳞片,怪物似乎觉得有点痒又跺了跺爪,地颤尘土飞扬间,那阻拦怪物的坑被踏平了一些——
怪物迈出去了一小步。
浓烟滚滚向外面世界涌去,坑外传来人们尖叫逃窜的动静,南扶光抬起头,终于看见日轮变得浑浊,一束黑色的光如凭空的时空间隙,将苍穹一分唯二,远方不明意义碎语稍顿后变得更加激烈,犹如征伐的战歌。
——小蘑菇不负众望成功展开了开启“阴阳镜像界”符箓。
然而这场逃难显然只是刚刚开始。
矿工们的腿长不过怪物,若它此时挣脱束缚,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我只要一炷香的时间!”
南扶光嗓音稍微变得急迫了些,那是符箓完全展开空间需要的时间。
“想想办法!”
“给它讲个故事好了。”男人语调低沉平稳,提出一个南扶光万万没想到的提议,“就当本旬戏剧节提前开幕。”
不远处,段南转过头,生硬地说:“可以。”
南扶光沉默了一瞬:“你们看到了它的眼睛?”
杀猪匠:“什么?”
南扶光:“不然为什么疯话连篇?”
杀猪匠觉得今天自己叹气的次数太多了,换了个思路方向问南扶光道:“你不是带着那个小鬼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怕你死。”南扶光不假思索回答。
“本来死不了。”
杀猪匠停顿了下,淡定地补充。
“但现在差不多被你气死了。”
“……”
“你说你可以听我的。”
“我说服不了我自己盲目服从你那些胡说八道。”
“……”
……
持有大日红花的人外出愉快玩耍归来后,需要开始认真思考表演剧本,剧本仅支持原创,结局仅限悲剧。
这个巨大的怪物是个悲剧文学爱好者,此时此刻,南扶光脑袋嗡嗡的说是一片空白不为过——
这时候上哪去临时编造一个悲伤的故事呢,放眼望去,整个大日矿山就是一个巨大的悲伤故事。
每天都在这上演着妻离子散、求生不能、求死不敢的各式悲剧……
当然如果让这怪物一脚迈出去,悲伤加倍。
南扶光难以置信地看着杀猪匠找了个空地坐下来,然后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大概是零散的写了一些字,他说过自己识字可以读书看报,但没说过自己还会讲故事。
比南扶光早些弄明白了自己未来命运的杀猪匠好像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神奇的是,在他拿出皱巴巴纸张、把残留的那朵大日红花碾碎,花汁抹上纸张,眼瞧着要拖困得怪物发出“咕噜”困惑声音,居然同时停了下来。
“来,壮壮。”杀猪匠坐了下来。
周围嘈杂不断,不知道从何处吹来的风夹杂着肃杀的血腥气息。
杀猪匠的声音不高却不知道为何完美传到了怪物的耳朵里,后者在“听故事”还是“走出去”之间犹豫了……
又或者是世间万物都没办法拒绝这个男人的蛊惑,几息后,它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原本就要突破重围的怪物此时像是一座倒塌的小山,慢慢从塌陷的矿山口缩回了自己的大脑袋,伸长了鼻子往杀猪匠的方向嗅嗅——
它似乎很满意嗅到的气味。
怪物又发出几声“咕噜咕噜”的声音,与此同时,南扶光觉得耳边那种不明的低语声也跟着减弱。
怪物挪动着身体,拖在阴暗处长如蛇鳞的尾巴甩了甩,然后它像是一只猫咪一样,在杀猪匠的脚边笨拙地蜷缩起来。
……
杀猪匠的故事非常匪夷所思,他以第一人称手书日志的形式,记录了另外两个人在短暂的时间内发生的一切。
……
【第一日】
修仙入道人士与凡人的战争结束了。
这一场战争可真漫长啊,记忆中持续了好多好多年。
这是第一天,我作为侍从与我家大人一同被独自留在了大本营,周围都是一些熟悉又陌生的对方阵营的人,好在他们至少表面上看着都很客气。
我看着我家大人对着他的战友亦是朋友们挥挥手微笑着送他们离开,此时依然会记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停战协议签署后,按照最先约定好的协议,其他人必须先行离开,包括曾经一口咬断了那棵树的壮壮,它撕咬着我家大人的衣袖不肯离开,一步三回头,哭得不像话。
我家大人被留下来,即将与修士前往东岸。
但是在最后一刻,东君大人率先后悔了。
我从来没见过她发那么大的火……哦算了既然是纪实日记还是不要说谎了,她脾气一如既往的很臭,但是昨天她简直是要捅破了天,她不同意将我家大人单独留下来跟修士们走,坚持说这压根是一场阴谋,我们前方要去的东岸什么都不会有。
最后还是九官和她又打一架,他几乎是用绑的拖走了她。
按照承诺,我们将去不净海的东岸,与那些修仙入道人士一同协作继续完成我家大人所熟悉的一切工作——
记录,述说。
记录这世间所发生的一切,留予述说给后人听。
传说我们要去的那地方山山环绕,有一个自上古冰原时期的游猎民族留在了那里……大人对我说,他想听这个古老的民主吟唱他们记载下来的远古故事。
无论如何,战争结束了。
【第二日】
那地方很远,听人们说它地处不净海东部大陆中心,从船只转陆路行程将近半载。
到的时候,应该已经冬季了。
航海的第一天风平浪静,但还是不习惯船只的我家大人不太吃得下东西,肉眼可见的消瘦。
我们趁着无聊整理了下这些年的笔记,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编册成书,予以后人警醒。
——恐惧是贪婪的遮羞布,人类的灵魂永远只会为了永无止境的欲.望颤栗。
【第三日】
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在桅杆上见到了九官大人,他**上少了几根翎羽,我怀疑是东君大人的杰作,九官大人假装成一只普通的海鸟僵硬地蹲在桅杆上,还跟我使眼色示意不要大惊小怪……
他果然也不太放心我家大人。
但是拜托它那一身与海鸟迥异的斑斓彩羽与比凤凰还长的尾巴未免过于张扬?
最后我家大人还是发现了他的存在,可笑的是九官大人忘记了我家大人从来不以目视物……大人笑着打趣问他会不会晕船,他可能是翻了个白眼(如果鸟也可以的话),他强调自己曾经无数个日夜轮替陪伴着旧世主跨海,提到那个人我们都有些沉默。
最后在我发誓有好好保持沉默的情况下,这家伙还是恼羞成怒啄了我。
真的该死,又不是我提起来的。
【第四日】
今日无特殊情况,我家大人呆在船舱里,继续整理笔记与文献。
不过有一些其他插曲,比如大人似乎有了新的朋友(以前想都不敢想还有这一天),说来有趣,那孩子大概才刚刚成年,姓谢。
(杀猪匠给南扶光使了个眼神。
南扶光条件反射说:“我不。”
杀猪匠挑眉。
南扶光转头看了眼尾巴摇晃看似听得很认真的怪物,硬着头皮,屈指,假装面前有一扇门,敲了敲,道:【您好,这位不知道名字的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进。】杀猪匠掀了掀眼皮子。
南扶光面无表情地看着杀猪匠,杀猪匠暂时放下手中写着剧本的纸张,冲她笑了笑,意思是:做得好。)
谢阿弟对我家大人整理的那些笔记与文献很感兴趣,在没有人愿意靠近大人的船舱的情况下他不请自来且一待就是一整天,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页页地阅读那些在我看来有些乏味的笔记,哪怕某页的内容满满地只是大人幼稚地抱怨东君大人很凶或者旧世主又乱来了之类的废话。
谢阿弟兴奋地告诉我们一些事。
(南扶光盯着杀猪匠塞给他的纸张,毫无感情地念:【我是沙陀裂空树枯萎之后,第一批诞生气旋识海的人,我希望以后能在修仙入道界发光发热。】)
啧,这话说的。
只要好好学习在哪都能发光发热的啊?
为什么非得是修仙界?
【第八日】
我喜欢听故事。
当然更喜欢听我家大人讲故事。
我听水手们说了一些东部大陆的事情,听说那里的人民生活富足,四季分明,五谷丰登……总之因为远离战争主战场,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有建造在山林中的宫殿,飞流清澈的瀑布,不绝于耳的鸟鸣,飞禽走兽自由栖息在山林。
他们将那称作“被神庇护”的地方。
我听到这种说法没忍住笑出了声,也许他们不知道,神确实来过,他创造又庇护过整个文明,但他已经离开了。
【第十七日】
航海真的好无聊呀好无聊。
也不知道我家大人是否后悔留下跟船。
(南扶光继续朗读:【东部大陆有许多修仙入道者建立起宗门,像云天峰那样好的地理位置一定也会有规模很大的宗门占据。】
杀猪匠微微笑:【我们是在云天峰落脚吗?】
南扶光:“……”
是个屁。
南扶光不知道杀猪匠到底有多讨厌云天宗,编个故事不忘记把他们编进来。
但按照剧本,她只能硬着头皮照本念谢阿弟的台词道:【是的呢,大人。】)
也许就是我家大人非常想见到的游猎民族。
现在那些冰原时期迁徙而来的人们或许已经成为了修仙界的翘楚,他们占地为王,并且专门为记录历史洪河设立一个高高在上的部门,以此不忘民族初心。
那将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虽然谢阿弟大概都是根据自己的猜测胡说八道,但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发现除了我,似乎我家大人也听得非常入迷,这世间的记录者只我家大人一人,也许有时候他也会感觉到非常的孤独。
孩童的话如此能够鼓舞人心,现在他也有些向往云天峰了。
……
故事到这里,一整夜暂且告一段落。
南扶光注意到杀猪匠手中的稿纸并不算太厚,也许故事并不算很长,也有可能是时间过于紧迫,他压根没有写完。
她大概了解这个故事的主要脉络,大概是在说很早以前,以沙陀裂空树枯萎前后为时间轴关键点,曾经发生过一场没有被记录的战争,战争参与双方各自占据不净海东西两岸。
最后双方休战讲和。
不净海西岸的一位负责记录的文官被邀请前往东岸,另一方的人承诺善待他,将这位文官用船只送往“不净海东岸的云天峰”,那里拥有一个非常古老的游牧民族,他们也曾记录世间发生的一切,也许会与这名文官发生共鸣。
文官上了船,孤独的航海中只交到了一个姓谢的小屁孩。
“这太荒谬了。”
在杀猪匠开始整理接下来的故事时,南扶光忍不住问,“这位大人可是缺心眼?吃什么长大的人能信这么离谱的话?东岸那些人将他留下只是为了得到一名人质!这是彻头彻尾的阴谋!他不该跟他们走的!”
杀猪匠闻言,手上整理稿件的动作稍稍一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不远处,原本乖乖蜷缩趴着的怪物歪了歪脑袋,它发出哀哀悲鲸孤鸣,悠长的声音又与方才情绪低落时重合。
杀猪匠整理好了新的纸张,展开。
……
【第二百三十一日】
无意中找到了这个本子。
再有几日我们就会到达东部大陆,现在我知道了那里的名字叫昆法大陆,大多数修士正在往那边聚集。
而不净海以西,是我们的人留了下来,他们给它了一个新的名字,弥湿之地。
大人最近的身体情况不太好,很容易疲惫,通常与我或者谢阿弟说不上几句话便要休息。
他总是一声不发地独自坐在船舱窗边发呆,我问他在想什么,他只说自己是在放空。
近日来也许是海上气候糟糕,大人的眼疾加重了——
东君大人知道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只有提起这件事时,大人会露出稍微不一样的表情,我确定那是拒绝谈起的窘迫。
【第二百三十五日】
双脚踩在陆地上的感觉很好。
今日因为“脚踏实地”而多吃了一个馒头。
【第二百三十六日】
谢阿弟近日很少再来找我家大人了,他好像是有什么秘密一般,每天都是要哭的样子。
昨日午膳时拦住我欲言又止、神秘兮兮,我问他怎么了,他却哭着跑走,好像有谁死了一样。
啐。
这个小鬼,真是晦气,下次见到他定要揍他一顿。
【第二百三十七日】
云天峰是一座荒山。
这里并没有游猎民族来过的痕迹。
【第二百三十七日】
东君大人是对的。
什么都不会被留下。
这本笔记也不会被留下来。
这一切都是个骗局,姓谢的小子被强迫着亲手结果了这个文官。
——当神明的文官逝去,关于战争的一切会被强硬地抹去,从此,人们将不再记得曾经发生的一切苦难与荣光。
南扶光与剧本里的谢阿弟同样震惊到无措。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便拥有了如此巨大的共鸣,当段南扮演的路人甲,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她叫到甲板上,递给她一把剑。
【不是要出人头地吗?】段南按部就班、毫无感情地念着台词,【这便是你献上忠诚的第一步。】
南扶光几乎握不住那把剑,熟悉的剑柄落入手中再也带不来曾经的安心,她睫毛一颤:【您这是什么意思?这和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
段南:【一开始就没有“说好”任何事。还不明白吗,这艘船永远不会有靠岸的那一天。】
【他只是个瞎子而已!】
【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瞎子,他是旧世神的文官。】
南扶光握着剑,求救般地转向不远处立着的男人——
杀猪匠的模样好像都变得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身长纤细,样貌斯文,书生打扮的人立在那,他背着手,像一开始“他”推开那扇船舱的门,他回过头来时一样,冲自己微笑。
排山倒海般的背叛感侵袭而来。
演出必须结束。
结束时一定会有牺牲者。
这是大日矿山的“规则”,属于大日矿山的“禁制”。
南扶光将手中的剑以偏差要害的方式捅入面前那人的胸腔,在鲜血真正涌出时,她完完全全地入戏,血脉里叫嚣着的是背叛者的愤怒与耻辱,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念出了整个剧本的最后一句台词——
【大人,您可是去到了向往的梦想之乡?】
腥甜粘稠的温热血液用喉头涌出,那瘦弱修长的身影消失了,高大的男人握住雪白的剑刃,转过头,却是对那怪物道——
“那位大人,可是去到了向往的梦想之乡?”
语落。
忽然万里碧空骤变,黑云压城。
怪物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空气之中的不明且无法解读的私语变成了孩童低语,“欺骗”“救我”“撒谎”“埋骨之地”等词汇碎碎入耳——
黑裂空矿石如大雨倾盆,铺天盖地地从拔地而起的怪物眼中掉落,它发出震碎天地般的悲声哀鸣,晶莹剔透的矿石源源不断地如潮水涌出。
段南握住镰刀三下飞至高处,镰刀“呯”地一声深深扎入矿壁,他道:“演出成功了,许愿。”
演出失败会被惩罚,反之,若成功演出,便可以向大日矿山许一个伟大的愿望,它一定会被实现。
大日矿山最深沉的禁制正在启动,发挥作用,空气仿若都在嗡鸣,仿若古老的力量在被唤醒。
南扶光在怪物一脚踏出矿山凹槽时,看见“阴阳镜像界”的符箓里世界空间完全展开,从逐渐远去的人们惊叫声猜测大约还有最后一点儿矿工就可以完成整个避难——
她只再需要一点点时间!
“愿望是世间再无大日矿山!所有人安全离开!”
“成交。”
从天空中,镌刻着「翠鸟之巢」标志的腰坠与大日矿山矿灯造型腰配从天而降,南扶光张开双手接住它们。
霎时,南扶光耳边有琉璃落地碎裂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东西强行被拉扯蹦断——
温暖而熟悉的暖流崩腾入识海,力量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许愿结成,大日矿山的禁制解除。
一只手拖拽着胸口往外流血的杀猪匠往角落挪动,脚下堆积的黑裂空矿石越来越多,很快几乎没过她的大腿,她肩上压着死气沉沉的男人,几乎要被压的透不过气——
“它要出去了。”耳边,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别管它了,”南扶光微微偏头冲他吼,“管管你自己!”
“人还没撤完。”杀猪匠抬起手,略微粗糙的手捏了一把近在咫尺的柔软的耳廓,“我被捅这一剑……不能白挨。”
南扶光只觉得耳尖被捏的火辣辣的,来不及骂人那人的手先一步无力垂落,她喉头哽住,眨眨眼:“我没杀过人。”
杀猪匠:“嗯。没有。”
南扶光停顿了下:“你不许成第一个。”
杀猪匠轻笑,道:“嗯。不成。”
他开口说话时,血滴到了南扶光的脖子上,温热粘稠的触感让她浑身的毛孔都惊悚地打开了,她小心翼翼将男人放在角落,又挡在他跟前,抬头看向已经迈出矿坑的怪物。
南扶光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符箓,一张下品离火符,附着一点最多当火源使用的火元素,还有一张黑金色的符箓,乃除却“阴阳镜像界”之外南扶光唯二所剩顶尖符箓“沙门二十四路小钥匙”,用于召唤。
大能所用,可召唤上古神兽。
曾经被宴几安判定,南扶光可能用完连只会喘气的东西都唤不出来——
若招不出来……
“咱们可能要死一块了。”
“多多可能会把我们合葬在一起,只用一块墓碑。”杀猪匠捂着伤口,因为疼痛喘气不匀,眉眼却笑的弯起来,“他觉得我们是一对。”
南扶光确定他在威胁自己。
以至于发言如此歹毒。
面无表情地抬手,她将那张离火符狠狠拍向自己的右手,而后转身,将那张“沙门二十四路小钥匙”摁在杀猪匠沾满了鲜血的手上——
“反正流出来那么多,别浪费,借来用用。”
男人“唔”了声,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南扶光使用右手,将那符箓摁在地上!
“啪”地一声,紧接着金色阵法于其脚下如同盛开的梵莲逐渐扩展开,金光闪耀,有灵气充裕,狂风卷降,山摇地动!
天边不见耀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间,自金光阵法间,一巨兽伴随光辉降生——
长吻立耳,额心独目,其状大体如白狐,然有九尾十二翼,翼展如屏障,可遮天蔽日,九尾其上又皆具一目,怒目狰狞,道光普照。
九尾翼狐发出兽鸣,腾空而起,又从天而降,摁住那脱离矿坑的怪物。
“轰隆”一声巨响,大地因此产生龟裂,翻涌的黑裂空矿石如海浪卷起,两个巨兽撕咬缠滚至一处——
……
阵法中央,云天宗大师姐可以说是极致懵逼,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召出来的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