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外都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
与昨日前来状告文家、朱家之流的百姓竞相拥挤的场面相比,今日过来的百姓显得有秩序许多。倒不是今日过来的百姓更守规矩,而是今日过来的百姓比起状告文家、朱家之流,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许冬与孟掌柜的身上。
许冬碾死孟掌柜鸡崽,被要求赔五百文的事,昨日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在孟掌柜带着许冬到太守府报官后,不少百姓都在等后续。陈韶一心为百姓谋福及对百姓礼遇有加的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大家有志一同地认为,陈韶一定会为许冬做主,但结果却大跌眼镜。
陈韶给孟掌柜做了主。
虽然她有承诺许冬,不够的钱她来补,但得知消息的百姓还是议论纷纷。
今日来状告文家、朱家之流的百姓有一半都是来看热闹的。
陈韶当然清楚,不过却没有撵走他们,在让李天流、傅九、蝉衣、全书玉依旧同昨日一样两两一组负责登记后,便将孟掌柜与许冬叫到了一旁。
“筹的钱呢?”陈韶问许冬。
许冬忐忑地将钱袋拿出来,涨红着脸皮道:“只筹到一百七十六文钱。”
陈韶将钱袋拿过来,将提前准备好的铜钱数出三百二十四文放进去后,递给孟掌柜道:“数一数,是不是五百文。”
孟掌柜乐呵呵地接过钱袋子,掂一掂道:“大人说有五百文,那必定就是五百文,就算是少一两文钱也没关系。”
“既说了五百文,那就一文不能少。”陈韶坚持道,“数吧,当着大伙儿的面数清楚了,也好彻底地了结此事。”
“既然大人要求,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孟掌柜不顾排队百姓的议论,蹲下身子,将铜钱小心地倒在地上,一枚一枚地数了起来。数一遍不够,他又数了第二遍。确定数目不错后,他笑盈盈地起身道,“不错,正好是五百文,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既然一文不多,一文不少,他不小心撵死你鸡崽子的事,是不是就可以了结了?”陈韶心平气和地问道。
孟掌柜将钱袋子塞到怀里,颇是意气风地说道:“了结了,多亏大人帮忙。”
陈韶笑吟吟地确定道:“你确定了结了?”
孟掌柜点一点头:“确定。”
“好。”陈韶看一眼许冬,“你的事了结了,那我们现在就来算一算他的事吧。”
孟掌柜下意识地看向许冬,并脱口问道:“你也告我了?”
许冬无措地摆手道:“我,我没有。”
“他没有告你,我们现在要算的是你昨日所说的公平。”陈韶慢条斯理道,“你昨日说,他碾死你的鸡,你要他赔偿是天经地义,我们如果偏帮他,就有违公平,可有此事?”
孟掌柜犹豫一下后,点头道:“确有此事。”
陈韶从容道:“他碾死的是肉鸡的鸡崽,赔的却是长大后的肉鸡。众所周知,一斤鸡,一斗米,意思就是鸡每长一斤,就要喂一斗米。五斤鸡,就是五斗米,但你的鸡已经死了,不需要再喂米。可这五斗米的钱,他已经给你了,你是不是该将这五斗米给他,才叫公平?”
孟掌柜面色难看,近几年,由于大量的上等田地都被文家、朱家、顾家之流掠夺,百姓所得薄田根本不足以养家糊口之下,粮食的价格节节攀高。现如今,一斗米要一百一至一百二十文钱。就按一百一十文钱来算,五斗米也要五百五十文钱。
但……
他昨日叫着要公平,陈韶将公平给他了,今**若是反悔,下场会是什么根本不用过多想。忍着肉痛,孟掌柜艰难地应了句:“大人说得有理,小人这就回去给他称米。”
陈韶满意于他的识趣,在排队百姓的大声叫好中,吩咐许冬道:“去吧,跟着孟掌柜将五斗米领了,就赶紧去照顾你爹。”
许冬正要跪地道谢,孟掌柜脸色阵红阵白地先一步跪到地上:“大人,小人要状告周家三公子!周家三公子利用此等方法榨取钱财数以万计,小人昨日不过灵机一动,才有样学样。”
“你说的是与文家并列的那个周家?”陈韶问。
孟掌柜道:“正是!”
陈韶默然思索片刻,骆爷收集的关于周家的罪证中,似乎确实有碰瓷榨取他人钱财的事。原本打算过一段时日,等朱家、顾家、范家和戚家的财产清查得差不多了,再来处置剩余的几家。既然现在撞上了,那就现在解决吧。
反正周家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表示,更派不上什么用场。
看两眼悔恨交加的孟掌柜,又看两眼不断朝着他们张望的排队百姓,陈韶平静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将米称给他,让他赶紧去照顾他爹。”
孟掌柜萎靡地称是。
他们走后,陈韶到蝉衣与全书玉,傅九与李天流身边各自站了一会儿,对他们问案的技术稍稍提点几句,见他们慢慢上道后,便先一步回了乘风院。
将放着周家罪证的箱子搬到书桌上,将所有罪证都拿出来,挨个过滤一遍,将涉及敲诈勒索的证据都挑出来,大致统计一遍后,陈韶吩咐门口的羽林卫:“去将骆爷请过来。”
骆爷踉跄着过来,还未进门,陈韶就将涉及敲诈勒索的证据推过去,“你带个路,去将这些罪证上的受害人带来太守府。”
骆爷瘦得只剩皮包骨,哆嗦着手拿过罪证,什么话也没有说,便转身出去了。
陈韶没有劝阻他,示意几个羽林卫跟上后,便又回了大堂。在大堂跟着处理了小半个时辰登记的事,被差去请雷老三的羽林卫便回来了。
雷老三矮胖,一进大堂,便扑通着跪到了地上,“大人饶命,小人也是偶然听人提及拿钱买命顶罪,一时嘴痒,才向杨东提了那么一嘴,小人并不知道那杨东真敢买命顶罪,小人冤枉呀。”
陈韶干脆地问道:“听谁提及的?”
“听赌坊里的赵二说的,赵二说他有个堂兄早几年与一妇人**,被那妇人的男人捉住后,逃跑路上失手将那男人打死,就花了三十两银子买通一地痞替他顶了罪。”雷老三竹筒倒豆子般,快言快语道,“赵二与赵大人是族亲,那堂兄的案子就是托的赵大人帮忙。”
陈韶平静地问道:“你说的赵大人是司仓参军赵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