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南一路走一路想,沈静姝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她的答卷字迹娟秀,文采斐然,时政问答也是言之有物,他本想定崔明珠为榜首,卖康王一个面子,奈何崔明珠的文章跟沈静姝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加上刚直的袁太傅力举沈静姝,萧泽一旁和稀泥,这才让沈静姝成为榜首。
而那位叫程青澜的他就没什么印象了,不知跟柳氏有几分相像的到底叫沈静姝还是叫程青澜。
楚怀南进议事厅的时候,萧泽正准备进宫复命,萧泽见楚怀南去而复返,心事重重地样子,便问道:“楚大人,您这是……”
楚怀南道:“丢了件要紧东西,回来找找。”
“哦,是什么东西?要不要我叫人帮您一起找。”
“不用不用,你和太傅进宫复命要紧,皇上还等着呢!我自己找就行了。”
萧泽觉得楚怀南有些古怪,不过他确有要事:“如此,那萧谋就先告辞了。”
萧泽出了议事堂,叮嘱白风:“你盯着楚大人,看他要做什么。”
“是。”白风领命。
楚怀南调了入选考生的信息,找出沈静姝和程青澜。
沈静姝的户籍乃是禹州,乃禹州府东河县秀才沈谦之女,年十九,腊月出生。
楚怀南松了口气,出生年月对不上。
再看程青澜:“徐州人氏,年十八,六月出生。”
这个年岁倒是对上了,但出生日期对不上,灵韵应当是在九月出生,户籍更是南辕北辙,他和柳氏都是江南人氏,当年柳氏和灵韵落水地也是在江南江临府。
天寒地冻的,又是在深夜,不会水的母女俩断无生还可能。
楚怀南忽地自嘲一笑,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他心中有鬼,故而一见到个貌似柳氏的便如同惊弓之鸟,实在可笑。
陈卉迟非要先送沈静姝和程青澜回客栈,两人拗不过各自报了客栈名,区别是,沈静姝报的是真名,程青澜是信口胡诹。
马车先到聚贤客栈,沈静姝下了马车,程青澜也跟着下了车:“我到沈姐姐这坐坐,再四处逛逛,添置些物品,陈小姐先回吧!”
陈卉迟不再勉强,反正明日入学就要见面了。
目送马车远去,沈静姝犹豫着要不要让程青澜去她房间坐坐,她住的是杂物间,里面堆满了杂物,转个身都难,因为客栈客满了,也因为她手中的盘缠不多。
谁知程青澜道:“刚才是权宜之言,我住的客栈太远,不想陈小姐为我绕远路,但置办东西是真的,沈姑娘,就此别过,明日再见。”
沈静姝如释重负,道了声:“自便。”便进了客栈。
程青澜挑了挑眉梢,还真是不客气。
此时,庄若芸提着书箱进了庄家宅院。
一进垂花门,庄若芸就听见继母冯氏阴阳怪气道:“哟,我们家的女秀才回来啦!”
庄若芸没搭理她,想回自己的院子去,冯氏却拦住了她:“瞧你这副丧气的模样,怎么?没考中?就说嘛,白鹿书院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别以为自己看过几本书就算有学问了,女儿家早早嫁人才是正经。”
“三妹,娘说的不错,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那王郎中虽说年纪比你大了些,但人家是正经地官家,与宫里的采办相熟,定会极力促成咱家拿下宫里的生意,到时候咱们庄家就是皇商了。”大哥庄知安和嫂嫂蒋氏从堂屋走出来,蒋氏施施然道。
蒋氏是继母冯氏的远房表侄女,两人总是一个鼻孔出气。
蒋氏再接再厉:“人家不嫌咱们是商贾,愿意娶你为妻,你以后就是官家夫人,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无异于一步登天,你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庄若芸不说话,只看向大哥。
庄知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你大嫂说的对。”
庄若芸自嘲苦笑,她在奢望什么呢?自从爹续了弦,便成了后爹,自从大哥娶了大嫂,大哥再也没帮她说过话,被大嫂拿捏的死死的。
唯一会帮她说话的二哥,因着酒后不慎打翻了油灯,把织染坊烧了个干净,被爹赶去北边吃苦了。
这个家再也没人肯为她着想,那王郎中今年都快五十了,虽说死了夫人,但府里还有三个妾,王家的几个孩子年纪比她都大。
冯氏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她一清二楚。
庄家曾经是京城最大的绸缎商,而庄家的衰败就是从冯氏进门后开始的。七年前冯氏撺掇爹做海运生意,于是爹筹集了一大批瓷器、丝绸运往海外准备大赚一笔,结果船在海上出了事,亏的血本无愧,而同一时间,冯氏的兄长不知在何处发了大财。
真有这么巧?
织染坊的大火更是蹊跷,二哥说,那晚他压根没喝多少酒,远不到醉酒的程度,他更清楚的记得,油灯好好的放在桌上,他在睡觉,门窗又关着,油灯如何会被打翻?
她是信二哥的,可爹不信,差点把二哥打死。
如今绸缎生意不好做,庄家最赚钱的营生就是她用娘留给她的嫁妆开的香玉坊。
开香玉坊,爹是极力反对的,爹放下过狠话,如果亏了,将来她出嫁,家里不会再给她准备嫁妆,赚了也跟他没关系。
可如今,冯氏眼红她的香玉坊,着急把她嫁出去,好趁机夺了香玉坊,还能借着王郎中的势,给她亲儿子铺路。
别以为她不知道,王朗中答应冯氏,只要她嫁过去,就帮庄知非争取一个白鹿书院的入学名额。
呵,白鹿书院的入学名额很难弄到吗?她今儿个就弄到了。
庄若芸道:“我考中了,第十八名,明日入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香玉坊,我卖了,昨日过了买卖文书。”
冯氏一听急了:“什么叫你卖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都不跟爹娘商量。”
庄若芸淡淡一笑:“娘,爹不是说过,香玉坊是我自己硬要开的,将来赚了赔了都是我自己的事,那卖不卖也是我自己的事。”
你们不是想要香玉坊吗?自己去开一家啊。
“那钱呢?卖掉的钱呢?”冯氏不死心地追问。
“那钱是我的嫁妆,我亲娘留给我的,怎么?娘想要我的嫁妆?不能够吧,说出去多不好听。”
“三妹,你怎么这么跟娘说话,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蒋氏帮腔道。
“需要担风险的时候,你是你,我是我,摘果子的时候,又变成一家人了?”庄若芸冷笑道。
“你……你这个不孝女,等你爹回来,看你爹怎么收拾你。”冯氏气的破口大骂。
庄若芸不以为然:“爹还要过几日才回来吧,到时候让爹来书院找我,咱们当着白鹿书院一众学子的面,好好掰扯掰扯。”
说罢,庄若芸心情极好,脚步轻快地离去。
留下冯氏等人气的肺都要炸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死丫头竟然真的考上了女学。昨日大家还笑话她,痴人说梦,今儿个就被打脸了。
这下所有盘算皆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