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寝居在福寿宫,老人都喜欢清净,却不怎么喜欢花,冬季就显得单调了许多,屋檐上的积雪化了,形成了一串水的乐曲。
今天回京太后单独召见自己,可不是因为自己是唯一的女官吧?
在无人处姜雪时摸出几粒金豆子,“姑娘,可否告知太后找末将有何事?”
那婢女见她会人情世故,也不吝啬隐瞒了。“太后娘娘就是看将军这么争气,想赏点东西,至于赏的什么,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姜雪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什么糟心事,就无关紧要了。
不一会福寿宫一到,那姑娘先进去通报,才请她进去。
姜雪时还穿着男装,也不像以前那样顾忌了,脚底生风般走进去,见太后已在矮几旁坐下,手上又抱了汤婆子,全然没了当年的傲气。
“末将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刚过古稀之年,头发依旧乌黑发亮,头上的饰品不似从前繁琐,却简单高贵,温婉的气质让人觉得可亲。
“起来吧雪时。”
待姜雪时与她平视,她又一通夸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姑娘当上将军,穿上这身,真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太后娘娘谬赞了,人都会长大。倒是您还是和当年一样,凤姿婀娜,母仪天下!”
“哈哈哈,你这个丫头,我还以为沉稳不少,这嘴巴还是那么甜。快过来叫本宫看看。”
姜雪时走近一些,她很久不与人亲近,被太后摸了脸还不习惯,面部僵硬。
“这好好一张脸,被风吹日晒成这般粗糙样,也是你当年一意孤行的代价啊!”太后叹了口气,“你后悔吗?”
“末将不悔,能为皇上分忧,为鹿琼的子民保家卫国,仿佛是臣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使命!”
“有女当如姜雪时啊,我鹿琼后继有人了!”太后激动的握着她的手,又试探地问:“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想要的家已经回不来了,姜雪时风轻云淡的摇摇头,“现在国家安定,臣已经满足了。皇上赐了末将很多东西,末将怎能贪得无厌!”
“就没考虑自己的将来?比如……终身大事?”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她是真的不曾想过。
“这个……末将年纪也过了,已经入朝为官……”
“你不必跟本宫说这些,就说说吴家那小子,你还嫁不嫁了?其实本宫看来,他是远远配不上你的,就算你要王公贵族,那都是绰绰有余!”
姜雪时不知所措的看着太后为何对自己的婚事这么上心,至于王公贵族有些夸张了。
“太后娘娘,末将与吴公子早已没有关系。来日方长,末将只愿国家兴旺,带好兵,守好国土!”
“你姜家只剩你一人了,是吴家的没有福分娶你。日后若有看上眼的,无论是谁,本宫为你做主,招为姜家女婿,延续姜家香火!”
姜雪时没想到太后能做到这种份上,激动的跪下,“末将谢太后恩典!”
太上皇在里面咳嗽的声音传出,太后便开始坐立不安了,“雪时啊,今儿你先回去吧。”
“太上皇他……末将能去看看吗?”
“太医说他时日无多了,现在已是油尽灯枯,他不希望外人见他!”
也是,曾经笑傲九天的皇上,怎让人看见自己这么不体面的模样。
“请太后娘娘代末将问一声圣安,恕末将不能当面谢当年的隆恩了!”
太后娘娘轻轻点头,转身而去,姜雪时这才撤出福寿宫。
回京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拜祭父母。
这上京城不管外面如何兵荒马乱,依旧歌舞升平,繁华昌盛。
买纸钱的时候,做寿衣的伙计一眼认出她来,“姜将军是去看老姜将军的吧?”
姜雪时点点头,提着篮子就走了。
半道上还遇上打架斗殴的,她无奈摇摇头,虽然很不想管,但现在身份不同了。
“何事喧哗?”
几个打手没出过门,见她衣着不俗也不知来者何人,讥讽道:“你又是谁?是给姚八章送钱的?”
地上的人被打的鼻青脸肿,以为是家里人来了,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般,“快快快,把钱给他们,本少爷在这儿受尽折磨了!”
姜雪时看了眼篮子里的纸钱,不愿跟他们多费口舌。“我没有银子,只有纸钱,我也不是你的家奴。看你也不像穷人子弟,怎么这副落魄样?”
那高个的打手不屑的看了姜雪时,“看你男不男女不女的,怎么会没钱?”
此话一出,几个打手全部都笑了起来,又拉着地上的姚八章准备一顿打。
姜雪时凝眉不悦道:“光天化日之下,就目无王法了?此人就算有错也不至于让你们私自殴打,应当交由官府处理。”
地上的姚八章不服气道:“他……他们出老千!”
话刚出口,打手一脚踢了过去,怒骂:“你说谁出老千?认赌服输,欠钱不还就拿命补上!”
姚八章捂住肚子痛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偷偷跑出来,还会让他们这么嚣张!可偏偏还不敢报出舅舅的名号,要不然回去要被禁闭了!
姜雪时觉得这赌坊肯定有猫腻,但是她急着去祭拜,也便管了这闲事。
“不管怎样你们打人就是不对,先把他送官府吧!”
这时的姚八章却突然急得大叫:“不不不,不能去官府,麻烦你们找人去吴家叫我表哥给我送钱来,我表哥一定会救我的!”
“你表哥说你是死是活他都不管了,你耍我们呢?吴家压根就不想跟你这种人攀亲戚。”打手嘲笑他,又扇了他一巴掌,“害老子白跑一趟。”
姜雪时不待他们反应,单手降服这几个壮汉。虽然赌徒确实可恨欠教训,但是赌场出老千也够无耻。
“臭娘们,装什么官!”一打手捂着打肿的眼睛,不服输的骂着。
赌坊门口的人看见自己人被揍,又喊了一大批打手出来,还带着刀枪等武器,路边看戏的百姓赶紧一哄而散,全都担忧的看着姜雪时。
“本将军还就管定了,你们拿他签字画押的借条出来,自由官府出面勒令归还,用不着在这欺凌。”姜雪时临危不惧,用武力解决的事她向来不怕。
“哟呵,我道是哪来的**,原来是个臭娘们,别以为老子不打女人!”为首拿大刀的,一看就很凶悍。
“少废话,赶紧放人,逾期不还你就去官府,没收财产也会还你们!”姜雪时举着令牌给他们看。
那人见中间刻着一个“姜”字,上面有“定远将军”的称号,吓得他腿软。
“您……您是姜将军!”
这上京里,有哪个女子是她这副打扮,就她这黄皮肤,一看就知道是打过仗的。
“知道就好,我回来如若他还在这,你们就等着衙门来捕人吧?”
说完她拎着篮子就走,地上的人却死死抱着她的腿,“表嫂,你行行好,先帮我把银子还了,他日我回家定双倍奉还!”
这回姜雪时想走也走不了啦,“你认错人了,赶紧回家吧!”
“不是的,我表哥就是吴庭重啊,您回来不是要与他成婚吗?”
姜雪时一愣,厉声道:“你错了,我跟你表哥没有关系,松手!”
后面的人刚从马车上下来,手上拿着荷包呆呆的站着,犹如一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