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晏城离开的那一天,托人给姜兰茝送了一只鸟,在皇上那边说,是给孩子解闷的,不过那笼子上却刻了“天高任鸟飞”五个字,这话又似乎是对她说的。
姜兰茝在屋子里出不去,身体好了大半,见了这鸟也会喂上几粒粮食。若把孩子抱走,她就真的孤独了,所以给孩子哺乳完就要来喂鸟。
“鸟啊鸟,等我哪天能出去,一定会把你放了!”
他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知道自己渴望自由,这分明是在让自己放了鸟。
刚喂完鸟,皇上同皇后一起来了,他们二人携手从外面进来,后面还跟了礼部的人。
“姜兰茝照例给几位见了礼,不知他们来的目的。”
“兰儿,前些阵子忙于太后的事冷落你了,可别埋怨朕!”
姜兰茝既没有欢喜,也没有埋怨,因为从来就没期待过高位,也就不会失望。
“皇上言重了,臣妾恨不能到太后灵前祷告,怎会责怪皇上一片孝心!”
丁音姬拿了几个字给她瞧,“本宫让礼部的人拟了几个字,皇上原本定了宸字,本宫倒觉得听从你的意见更为妥帖!”
姜兰茝不曾想过名字,不过这个“宸”字他担当不起,还请皇后娘娘定夺!
丁音姬满意的点点头,不知道是皇上是无意之举还是别有用心,这“宸”字给他是不是意味着将来会是储君人选。
“还有你的加封礼,也一并办了吧,朕叫你名字习惯了,就赐为‘兰妃’,若无异议,便就这么办了。”
不过都是有个过程,她能有什么异议呢?
“臣妾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丁音姬忙上前搀扶一把,“你月子里身体不适,赶紧歇着吧,等出了月子,再受加封。”
姜兰茝心里一暖,对这个皇后更加有好感。不管是出于关心还是假仁假义,总归她不会平白害人。
她在宫中隐隐听到有人告到皇上那,说新皇子时运不济,不仅冲撞了太后,未来也难有出息。
丫鬟们私下里墙角说着,正赶着她睡不着觉,听了个大概。皇后娘娘依旧没苛待过自己,她是真为了后宫和睦。
算着日子也该到了举子们会试的时候,等下次回宫,也该知道青云的学问如何了。
家中父亲担不起大梁,母亲见识浅薄爱慕虚荣,有幸生在姜家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姜兰茝一边感激大伯和姐姐的恩情,又忍不住恨自己做了她的替身。自己依靠的不是自己的男人,而是许多女人的相公。每天同床异梦,过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三月的桃花也开了,山上又该长出许多药材了。
姐夫与姐姐倒是情比金坚,相隔万里不曾生出二心,自己日日守着不爱的人折磨自己,这个世道为何如此不公,为何女子的命运就要任人摆布?
会试的时候,程寂遇到了今年有望夺魁的对手吴泉。
周华云嫁了他之后性情改变了不少,今日同长公主一起送他入考场,眉眼间那股傲劲全无,可能是即将为人母的缘故。
太后死后,长公主在宫门外跪了一上午,皇上气也消了这么久,总不能阻止她尽最后一份孝道吧!
不过虽特许进宫这一次,仍旧没有恢复往日尊容的希望,县主头衔也没恢复。长公主还是那般端庄华贵,相比周华云一身,天壤之别。
看见程寂的时候,吴泉愣了一下,程寂本想点头示意,也算君子之礼,对方却冷哼一声,先进门去了。
程寂并没理会,这么些年过去,也不知道题目有没有改变。他有请教老师,不过到底了解得少,怎能用往日的答题策略来判今朝呢?
关在里面几天,听监考官宣读规则后,便是发放试卷。他身体好,即使这几天不吃不喝也能挺过,那些外地来的既有水土不服的,也有闹肚子的,可惜考试时间他无从管辖,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略尽绵薄之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不战而败。
“那程寂什么来头,也来会试?”吴泉一副看不起人的眼神。
旁边的同窗笑话道:“你是外面村来的的不知道吧吴兄,他可是我们上京城有名的才子,虽说有段不堪回首的过往,现在也是蒙尘的珍珠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吴泉不屑道:“不就是朝臣之后略有些关系嘛,今日碰上我,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
这话从巩书那儿传过来的时候,程寂只是笑了笑,并未生气。
巩书愁眉苦脸道:“我今年虽做足了准备,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肯定能高中的!”
“题目已答完,就看答案合不合阅卷人的心意了,只要榜上有名即可,我已没了当年的拼劲!”
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当初只要没拿到魁首他就会沮丧,拼了命的点烛夜读,相信勤能补拙!现在却只要榜上有名,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就够了。
“你可是我最钦佩的人,你都说这种话,我估计都没指望了!”
程寂说真心话没想打击他,忙改口:“你也别灰心,咱们师出同门,定然差不了多少。”
那吴泉,不过是县主曾被自己拒绝过罢了,心中有怨,想在考场压自己一头。他的眼神一直都是不甘于人后的自信,想来的确文采斐然。
回去的时候,程母又做了一堆好吃的,阿绿吃着鸡腿一脸满足,问程寂:“伯父,你和爹爹都做官了,以后谁来陪阿绿玩呢?”
程寂摸摸她的小辫子,“祖父和祖母都能陪你玩呢!”
“哼,我要伯母给我生小弟弟出来,这样我既有了玩伴,也能照顾好他了!”
童言无忌,听者有心。程母听到这,也觉得非常遗憾,虽然知道雪时有替他纳妾之意,可寂儿自己不同意,也没辙。
“那等伯母回了,阿绿再请伯母肚子里面的小弟弟出来好不好?”木苏颜学着小孩天真的样子哄着她。
“嗯!”
程寂这个年纪,何尝不想要孩子,可比起孩子,他更在意她的安危,她的心情。
家中无人再说起这个话题,程寂也专心备考。
过了几天,巩书拿着一把竹伞拜访程家,他的鞋子被雨淋湿,长长的衣衫也沾染了泥土,实在狼狈。
木苏颜忙给他准备了一套程寂的衣服,“书书啊,你这么慌张的在雨里跑,怎会不溅了一身!”
“伯母伯母,你是不知道,我今儿特别开心,今天张榜了!”
“啊?”木苏颜赶紧问:“你去看了?”
“是啊,我也中了,程兄可是排第四呢!”
木苏颜呼出一口气,赶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啊!”
说完将家里的糕点果子拿出来给巩书吃,都忘记与相公分享这个好消息,便催促巩书:“你快去通知寂儿,我去祠堂烧柱香!”
巩书连连点头,换好衣服就自己去了程寂院里。
程寂难得没有看书,那书堆了一桌,却是在描摹着什么。
“程兄!”巩书毫不客气在窗户那儿探出一个头,看见了院里的风景和留白的人物轮廓。
程寂对他的拜访方式司空见惯,淡定的拿着笔继续画着。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你猜?”
“你中了?”
巩书一拍桌子,“你太没趣了,什么都知道。”
转了一圈又跑到他身后:“怎么样,今日去喝一杯,姜将军什么时候画都可以的嘛!”
程寂摇头,“就在我家吃吧,外面也没什么合胃口的。”
“你就不想知道你是第几名?还有那些才子今日近日都会摆宴,去结识一番也好啊!”
“知道结果即可,他们中了与我何干,阿谀奉承也未必会有朋友!”
说完这才起身给他倒了杯茶水,“平心静气,准备好殿试,能见天子才你日后也能跟我一起当职了。”
巩书满心欢喜的接过,心底里别提多骄傲。往日程寂只是自己遥不可及的存在,没想到今日都能参加殿试。看来自己的努力没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