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没见着二叔二婶踪影,又去了大婶婶家稍作片刻。
几个哥哥都已成婚,这几年赶上国丧,子嗣单薄,大婶婶一手牵一个都看不过来。
“雪时?”林颦玉将孩子转托给下人,立马迎了过来。
周芙蓉陪着她一道,笑着说:“大嫂,可数你最清闲了,越活越年轻。哥儿几个有出息了,你就带着孙子乐呵!”
林颦玉摸着脸,一脸娇羞。“哪里,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没奔头喽,比不得你们正年轻,还能为家里打点。我家几个媳妇都在,我让她们出来接客!”
姜雪时自然带了她的礼品,老老少少分得清清楚楚,又从皇上赏赐的好东西里分了几把上好的缂丝团扇。
“我两个婶婶都不喜欢,搁在仓库里也是生灰,送别人吧又舍不得,三个嫂嫂笑纳了吧!”
何翎生完孩子依旧还是瘦瘦的,大家都面貌随着年纪增长都有所变化,她提着裙边迈着小碎步过来。
“雪时啊,你真真舍得,这可是皇上御赐的你就拿过来!”
“二嫂子,你莫嫌弃就是了。听闻你们帮衬我三婶不少,庄子上有照顾不周之处,全是你们帮衬着,做妹妹的理应孝敬的!”
听到这林颦玉笑得合不拢嘴,“我们人多闲着,你三婶又惯会做生意,这几年带着我们赚了不少钱呢。咱们姜家这荣耀靠你和你爹了,你的官到了极境皇上赏无可赏,又将你三个哥哥的官给升了,我们全托你的福不知如何感激呢。”
“是三个哥哥自个儿有出息,皇上不会用无用之才。我虽立功,到底还是他们争气。”
林颦玉又悄悄拉她过去,“你婆婆可有提纳妾之事?我前两年无意间从齐郡王妃那得知,她打听了一个姓方的姑娘,听说与程寂相识,她哥哥也做了个小官。”
姓方?方意莲?
“等程寂回来我问问他,总不好亲自问我娘。”
“也是,我担心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家里的人变心。”
“难为大婶婶替我着想,我心里有数呢!”
听她这么说,林颦玉也就放心了。自家家风严谨,父子几个不会在外拈花惹草,雪时长时间不在家,她也管不着程家的事,可心里还是维护她的。
大家又开始像以前一样坐在一起闲聊,林玉娥拿了从娘家拿来的新茶,亲自泡了给大家喝。
“雪时啊,我就猜着你今日会回来,我娘昨天就把家里收拾干净,命人准备了许多好菜,牵着两个孩子都不知道在门口望了多久。本想留你在这用午膳,又怕你上午不来,既然来了,晚膳必须吃了再走!”
林颦玉被戳穿心思,指着媳妇调侃:“就你会拆台,我没个闺女,雪时这丫头我看着长大的,早当亲闺女了可不得盼着。”
“是是是,她是亲闺女,咱们几个是干的!”
大家顿时笑作一团,姜雪时喜欢这般热闹,家人一起聚着,才温暖踏实。
想着自己立了功,又免不了一顿应酬,叹气道:“恐怕要今大嫂失望了,宫里今晚有宫宴,犒赏三军。从宫里到宫外,与民同庆,皇上可是下了圣旨的,我不得不去。”
林颦玉是不放过任何一个与她叙旧的机会,“那改**带着程寂一块儿来,别辜负我们一家子的心意!”
“一定会来的!”
时间仓促,也才坐了一个时辰,林颦玉虽极力挽留她再多坐会,姜雪时声称还有要事辞去。
这次得胜归来肯定有许多人去见,僮家不得不去。
自圣上加封后,僮家与林家离得近了,在上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说僮福不在,僮贵在军中仍担着虚职,挂着名也有五品,任谁都不敢小看。
萤烛的儿子快两岁了,正是尝新鲜的时候,几个人一进正厅的院子,小人儿便飞奔向娘亲,撞了个满怀!
“娘,娘!”
看着与僮福相似的面孔,一半心酸,一半安慰。
“孩子叫什么?”
萤烛笑着说:“族长给取的,僮柏!”
“是个好名字!”姜雪时摸着他的脸,脑海里全是僮福的模样,与她并肩作战的时光历历在目。
巧葱在姜家伺候姜悦,得了出门的空档,定要来坐坐,陪她们母子聊聊天。
最主要的是有个重要的人在这,她放心不下,藏了心思除了萤烛谁也不知,但是俩人身份悬殊,使得僮夫人没往这方面想。
“巧葱姑娘……”僮夫人先唤了熟悉的人名,随后看到姜雪时,忙见礼:“姜将军!”
她如今是三品诰命,已与原来身份不同,可那通身质朴的气息,淳朴的眼神依旧没变。
姜雪时的眼泪在眼眶闪烁,却不曾流下。“僮夫人,您还好吗?”
二人抓着对方的手,终究心里有无数的话想倾诉,却不知从何说起!
大家一起来到正厅,姜雪时慢慢道出当年的情形。
“我本为了让他逃过一劫,去偷袭后方!却不曾料到他忠肝义胆,不惜以身殉国……”
她慢慢回忆着战场上的一切,当时的情形是如何险峻,发现他的时候,早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
伤心事本本不宜再提,得知索鬼王死了,她们心里也算有了慰藉。
“还好萤烛这孩子给我们留了后,不然真不知该怎么度过余生。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本该短寿啊!”
僮夫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又笑着,她多么想用自己的命去换儿子!
调整好情绪,心里又有着盘算,想对姜雪时一人说。
姜雪时抓着她的手,“夫人还请节哀,眼下的日子还是要过,这太平盛世,都是像他这样的战士用生命换来的,您若不享受,岂不辜负了他的心意!”
“萤烛,我带将军去看僮贵,你抱柏儿去喂点吃的。”
萤烛听这话似乎有意支开自己,说不定有话对小姐说,心里有些不自在。
“是,娘!”
巧葱来这就自来熟,本想跟着他俩一起去看望僮贵,眼下夫人并没打算带着她,只好失望的离开了。
僮夫人接着又慢慢说着:“僮贵这几年受了刺激不大好,还望将军帮忙我劝着些,他到底是跟着你一起打仗,你的话比我管用!”
“夫人是他的娘亲,他一向孝顺不会不听的。想是心中有了结,需要解开心结罢了!”
她哪里不知道,可就是没法。
“说句自夸的大话,他本来年纪到了也有许多小姐想着结亲,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奈何他心里满是仇恨不愿考虑。以前看着是个泼皮,可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动!”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夫人考虑本是好心,只是时间不对!”
“原先他回来不愿提,后来他哥死了就更不愿了,现在我也不敢逼,只当一辈子养着他吧!但看见他颓废的样子我这心里就难受。我想着萤烛这孩子的婚事既有你做主,她年纪轻轻守了寡我也不忍心阻她的姻缘,可她不愿意离去,我便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她跟着老二算了,这岁数算起来也相当,一家人也是亲上加亲!”
姜雪时没算到她打了这样的主意,莫说僮贵不愿意,萤烛心里肯定是不愿的。
“夫人的说法在我看来也是极为妥当,可是他们都长大了,一个对嫂子极为敬重,一个又把僮贵当弟弟,僮贵若是有了意中人,你可不拆了他的姻缘嘛!这事我做不了主,还得他们自己说了算!”
僮夫人听到姜雪时这么说,也泄了气。这日子究竟要怎么过活,一个儿子没了,另一个又这样。儿媳妇她是越看越喜欢,舍不得送了别家去,但又不忍她年轻守了寡!
姜雪时继续说:“夫人,你就别操心萤烛了。她爹娘死的早,估计早把你当亲娘看,又与僮福伉俪情深,现在谈婚论嫁操之过急。至于僮贵,等他心结解开了,才会考虑别的事,您说他不爱听的,越是适得其反!”
僮夫人听她这么一解释,才收了这心思。她没了老伴过了这么些年,一个人拉扯两个儿子不容易,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家里好。
姜雪时也没指责她,父母这辈子为了孩子操尽了心,各有各的立场,哪能事事俱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