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疼痛再次袭来,而且一想到刚才那尴尬的举动和对话,李龙恨不得立刻逃走。
“……玛利亚。”
“嗯~”
“能放开我吗?”
“不要,就不!”
到底闹哪样啊。
虽然很想吐槽,但此刻的李龙连甩开玛利亚的力气都没有。
“你还真是善良啊~。对那种像污水沟**一样的记者,你都能心软。”
“我不会杀他。我会把他公开揪出来,送上法庭,让他一直活到最后,绝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哟,这种惩罚比直接杀了更狠!。”
“轮不到你来说我·····”
李龙一回头,肩膀就被“砰”地拍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僵住。只见那里站着——
“我本以为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所以一直在旁边看着,要是只是打情骂俏,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医生不是叮嘱过你要静养吗?我可是这样威胁····· 啊,是这样告诫克劳德和其他居民的。”
这家伙,刚才是在威胁我吧?
安德烈医生额头上青筋暴起,却还能完美地挤出笑容,那表情可真是够“厉害”的。他身后仿佛笼罩着乌云,望向天空的模样带着一种异样的压迫感,李龙不禁冒出冷汗,这和伤口的疼痛无关。
李龙并不知道,安德烈医生比玛利亚更让人畏惧,他的白大褂里藏着简易手术刀和投掷用注射器。
谁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的,总之就是个粗暴的医生。
李龙身后不远处,克劳德被吓得“呀”地往后一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医生一把抓住李龙皱起的领口。
“好了,是时候继续治疗了。”
“不,医生,我……”
“有什么借口到医院再说。真是的,都说了术后一周要静养。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李龙就像被屠夫拉走的小牛一样可怜,被这个凶狠的医生半拖半拽地带走了。
玛利亚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嘴里还念叨着“节哀顺变~”。
这小**,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医院见咯~”
“………………嗯。”
——30分钟后。
被带到安德烈诊所的李龙,听着医生既“亲切”又刺耳的唠叨,还接受了真的很疼的治疗,身心俱疲,整个人完全瘫倒在床上。
“看看你干的好事。伤口都裂开了。缝合才刚过三天,你就到处乱跑。啊,对了。这只义肢得拿去修一下。之前坏掉的地方又开始松动了。”
“……顺便问一下,费用大概多少?”
“便宜点,5000吧。”
不是吧。忍不住用手捂住脸,这可真是大出血啊。
看来只能动用为那孩子存的钱了。要么就低头向玛利亚借钱。无论选哪个,都不是他想选的。
李龙脑海中浮现出印着翅膀的钞票在空中飞舞的画面,突然灵机一动,向医生问道:
“医生。”
“干嘛。要是想谈降价,免谈。”
“不是,不是这个……医生您一直都在这里行医,对吧?”
“没错。”
“那您也知道玛利亚眼睛的事吧? 今天她戴了隐形眼镜。我和她住在一起,居然都不知道她视力不好。”
刚才医生抓住他领口的时候,隐约注意到她眼睛上覆盖着一层薄膜。李龙虽然视力超群,但由于身高差,再加上她的刘海挡住了眼睛,所以一直没发现。
医生的手停顿了一下,像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那不是为了矫正视力,只是一种伪装。”
“伪装?”
“她的长相是东方面孔吧? 为了让黑眼珠不那么显眼,她一直戴着彩色隐形眼镜。”
——在这片土地出生,却长着东方面孔。——
他想起有个问题之前问玛利亚没问出口。
刚才靠在她身上的时候,他看到她白皙纤细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橄榄色的伞绳。和他以前一直不离身的猪牙项链极为相似,当时他差点就因为怀念而问出口了。
难道说……
“医生,玛利亚真正的瞳色是……?”
“哦? 你没见过吗? 啊,也难怪,她只有刚到特区那段时间才没戴隐形眼镜。——是深绿色哦。就像盛夏树林里树叶那样美丽的绿色。”
时间仿佛停止了。
李龙似乎真的停止了呼吸,医生的声音传来,嗡嗡作响,他完全听不清医生在说什么。
只有刻着与那孩子约定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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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李。你没事吧? 刚才医生说你脸色惨白,直接晕倒了。”
“……………………嗯。”
“你这可不行啊。真是的。你看着挺老实,没想到还挺乱来的~”
玛利亚轻快地走过来,在床边的金属简易椅子上坐下。李龙躺着凝视着她的侧脸。
如绢丝般的黑发柔顺而有光泽,
她的五官不算深邃,但鼻梁高挺,线条优美,灵动的眉眼透着一股清冷。
啊。她真的,出落得如此美丽了。
李龙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不然的话,眼泪似乎就要夺眶而出了。
“怎么了,伤口疼吗?”
“……有点。”
“都怪你非要逞强起来,笨蛋。等着,我去叫医生。”
少女刚要起身,李龙迅速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她瞪大双眼,转过头来。
“什么?”
“留在我身边。”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哪也别去,求你了。
玛利亚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被阳光照耀的笑容,在这世间无比美丽,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哎呀呀~ 今天你可真是爱撒娇~?”
“偶尔嘛。”
“这可真是少见。明天说不定要下雪了。”
玛利亚轻轻**着李龙的头。换做平时,李龙肯定会生气地说别把他当狗一样对待,但此刻他完全不在意。李龙缓缓闭上了眼睛。
无数次在脑海中浮现的那孩子的脸,总是满是泪痕,那模样让他心疼、愧疚,难以忍受。
一想到被自己抛弃、没能救下的那个孩子,可能还在某个地方哭泣,他就坐立不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不断地四处徘徊。
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睁开眼睛,只见少女面带微笑,既开心又有些羞涩。
她已经,不会再哭了。
李龙松开抓住她手腕的手,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手中。
轻轻的,生怕弄疼她,但又不想松开。
“…………可以牵着手吗? 就到我睡着为止。”
“哟。不怕我这杀人的手吗?”
“我也是杀人凶手。”
“……好啊。要是你不嫌弃我这双手,想牵多久都行。”
晚安,李龙。
在轻声呢喃中,士兵进入了梦乡。
这是他人生中最安稳、最幸福的一觉。
### ***
醒来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虽然实际上只过去了几个小时,但像是多年来第一次睡了个好觉,他感觉神清气爽,只是脑袋还有些昏沉。
他睡眼惺忪地坐起身,这时诊疗室的门打开,医生走了进来。
“醒了啊。那小姑娘回咖啡馆拿我的东西了。看她那样子,恐怕得搬家了。嘴里还嘟囔着‘要和李的爱巢~’之类的话。”
爱巢?
李龙有些不好意思,但沉浸在重逢的喜悦和久违的安稳睡眠的余韵中,过了好几秒他才察觉到医生正凝视着他。
“……? 医生?”
“………………你,知道黑狼的过去吗?”
差点就语塞了,但他还是故作镇定。
“不知道。只是想到要是她视力不好,可能会影响今后的委托。怎么了?”
医生紧紧盯着他,突然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么温柔。我和她相识的时间仅次于店长……。她笑起来是那样的啊。”
平日里只称呼玛利亚为“小姑娘”的医生,此刻居然用“那孩子”来称呼她。
医生那不同寻常的氛围,让李龙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刚才幸福的心情早已消散,他像往常一样警惕起来,全身紧绷。
过了一会儿,医生站起身,打开床边小诊疗桌的抽屉锁,从里面拿出一个大的茶色信封。
“那个,医生?”
“李,不,我有个请求。”
医生递出了茶色信封。
“你能救救那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