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振海听明白了,对于周宇没有直接从嘴里说出“造反”两个字也很满意。
有时候,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就够了,真的将话说得太清晰透彻,让人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反而不好。
韩振海沉吟了一下,说道:“现如今,首情城仍然被围。教主要我做出什么承诺吗?”
周宇点点头,他今天来就是要和韩振海摊牌。作为安右道的观察使,主政官吏,韩振海的态度对周宇接下来的各种计划十分关键。
他到底是合作,还是放任,还是阻挠,亦或是强烈地对抗,延寿教的计划最终能实施成什么样,到底是事倍功半还是事半功倍,都取决于他的态度。
他之前没有想过和他摊牌,只要韩振海不明着阻挠延寿教的事就行。
可是事情离奇地发展到竹季远被抓,触发了刚刚建立的应急响应机制,还是接近最高级的那种,导致安右道的首府都被延寿教教徒围了。
事情已经发生,影响已经发酵,延寿教和韩振海甚至朝廷的关系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相安无事的那种程度。那就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事情不会变而不是主动改变。
周宇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强行将韩振海对延寿教的态度扭转回来,甚至还要逼迫他和延寿教合作。否则延寿教教徒围城,以及朝廷公公和朝廷前往高丽国的一系列恶性影响,都会给延寿教的战争准备拖后腿。
要扭转堂堂观察使的态度,还是一百八十度的大扭转,不使手段的是不行的。
周宇拿出了自己并不常用,但可谓是杀手锏的手段——装仙人。
韩振海果然吃他这一套,帮周宇脑补了有远程刺杀皇帝的能力,在不清楚延寿教真正军事实力的情况下,在心里大大提升了延寿教,或者说造反的成功率。
从他此刻的试探中,周宇已经明白,韩振海的心理已经起了他想见到的变化。
“承诺,不仅是你对我,我也对你会有承诺。”周宇不再坐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韩振海的面前:
“从今往后,什么事都别第一个考虑兴汉朝廷,先考虑安右道。你的未来和安右道已经绑定,就算你有本事瞒过我向你的皇帝传消息,延寿教要面对什么无所谓,你自己就算辞官不做,下场也不会好。”
韩振海苦涩地点了下头。他明白如果延寿教一旦造反,他这个安右道观察使就算成功逃了,也会失去一切**资源,从天上再落到尘土里。
这件事不以他的选择为转移,他就算当兴汉的大忠臣不逃,死在安右道,也不会有人因此替他发声。反而会怨他无能,人家彭秋东在的时候就好好的,你一接任安右道观察使安右道就造反了,肯定犯了大错,死得活该。
“教主,我明白。我会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的,延寿教要做什么,我也不会阻拦。一切都等到您所说的,明年延寿教北上草原那一仗打完再说!”
周宇满意地点点头:“我有信心,北原在我手中如同土鸡瓦狗,拿下兀里烈用不了半年。那我先问你,届时我调转兵锋之后,你要如何?”
韩振海咽了口唾沫,但没有什么犹豫地说道:“届时下官愿听教主差遣。”
一直都是用本官的韩振海用了“下官”来称呼自己,已经摆明了态度。若是周宇真的带兵拿下北原,他自然也会跟着投入周宇的麾下。
但其实此刻他并不是真心,更多的是“不得不”。他此刻哪里有其他选项可选,难道真的大喊一声我要做兴汉的忠臣,任你动手吗?
首情城被围着,延寿教的数万教徒随时都能打开城门冲进来,如果韩振海想要全家今天就葬身首情城殉国,那他倒是可以这么做。
很显然韩振海不是那么“迂腐”的人,他发现自己没有其他选择之后,就果断不犹豫地向周宇“宣布效忠”了。
韩振海不知道,在房间里一直死死捂住嘴巴竖着耳朵听的韩慧奕听了全程,她听懂了……
自己的父亲,兴汉国三品高官,安右道的观察使大人韩振海,就在离她女儿几米远外的地方,向一个未来的民间反贼效忠了!
已经无法用形容词来形容韩慧奕的震惊,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正在做噩梦,怎么会就出现这么离谱的事情呢?
爹爹他明明知道女儿就在里间听着他们谈话呢,怎么就送给她这么一个“大礼”,向她现场直播向一个反贼效忠?
外面,周宇高兴地点点头:“你未来会发现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既然你给了我承诺,我也承诺未来你将会入阁拜相,除了富贵荣华之外,我还能为你治疗药石无救之大病三次,为你延寿。”
韩振海还真没想到有这种收获,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之前只想过周宇教主的法术能杀人,却真的忽略了他的法术能不能救人。
过去周宇根本不出手救人,连竹季远的发妻都没有动手救。一个是当时的条件差,二就是救了这个就得救那个,没救到或者不救反而结仇,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开这个口子。
要不是韩振海此时此刻安右道观察使的位置太重要,周宇也不可能向他做出这种承诺。很显然他的这个承诺是对症下药了。
韩振海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可以说五十五岁的身体已经有大量零件报警了,他不可能感觉不到。万一哪一天真的生一场大病,不论是中风还是其他什么,不说他的官位,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有了教主的承诺,韩振海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期待——入阁拜相和延年益寿好像都很好啊,可比这当了这任没下任的观察使好得多。
真的想在兴汉的官场上拜相,韩振海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他得经历多少官场斗争,耗费多少心力才能拥有竞争的资格啊,要知道他可是在官场上“缺失”了十年资历的人。
韩振海的语气中忽然多出了不少真情实意:“多谢教主!”
周宇瞧了一眼墙壁后面的里间,他一直都知道韩振海的女儿已经把一切都听进耳朵里了。
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和韩振海两人对话不断,一时还真的把她给忽略了。现在收服了韩振海,她倒是成了一个可能泄密的不稳定因素。
周宇没有犹豫:“其实你的女儿已经听很久了,韩大人,怎么办?”
韩振海一愣:“什么?”然后反应过来:“这……不是您用法术让他们都听不到了么?”
“门口的周启龙什么都听不到。但你的女儿嘛,确实离太近了。”
韩振海转身窜进里间,看着自己的慧奕用双手捂着嘴,脸上已经全是泪痕,不禁心如刀绞。
“慧奕,你你你……你捂耳朵啊,你为什么不捂耳朵啊……唉!”
韩振海一把将韩慧奕从床边拉起来:“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这种事是你能听的吗?”
将韩慧奕拉出去,韩振海将韩慧奕摁在周宇面前跪下:“教主,她也是无心。若是你有能封住她神识的法术尽管使用,我无怨言。只要不取她的性命,她就算变成**,我也要一直养她一辈子。”
地上的韩慧奕已经听傻了,听到那么多机密,自己不变成**就得死掉吗?
“我,我不想变成**,我宁愿**。呜呜呜……”
韩慧奕终于能出声了,最后却只剩下了哭声。
看到他们父女的样子,周宇却也很无语,自己明明不是要“灭口”啊。
他只能暗示道:“韩大人之女据说芳年十八了,却未曾许人?”
韩振海陷入悲伤的脑袋里忽然一道闪电划过,整个头脑都清楚了不少。自己真是愚蠢,差点就要亲手把女儿给“终结”掉了。
“确实未曾许人。教主,既然她听到了不该听的,我愿将小女送与你做妾。只求教主看在她姓韩的份上,多加宠爱。”
周宇立刻上前扶起了脸上全是泪痕却愣住的韩慧奕,对韩振海说:
“做妾委屈了。慧奕有贵妃之像。”
韩振海眼皮一跳,心想已经这么直接了么?但一想,周宇只是说她有贵妃之像,没说是当他周宇的贵妃啊。嗯,暗示的同时滴水不漏,严谨。
“慧奕,还不快拜见你的夫君。”
周宇虽然嘴上说:“诶,哪里能如此仓促。”眼睛却瞧着韩慧奕,现在就要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韩慧奕心里很乱,心想我怎么就忽然要被爹爹嫁给一个大反贼了呢?
但韩振海用手按住她的肩膀向她示意赶快答应,韩慧奕知道父亲之命不可违,自己眼前只剩下了唯一的命运。
她委委屈屈地对着周宇低头喊了一声:“夫君”。
房间内的其余两人皆大欢喜。
只有门口不敢回头偷听的周启龙一直腹诽:不知道周教主和韩大人谈什么呢,那么小声,怎么什么都听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