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五一斤,乖乖,这些年咱们可是亏大发了。”
县物资局去年才给了两毛钱一斤的收购价,要是再算上前些年的,可不是亏大了嘛!
李学庆说着,赶紧让李学工去把会计马长山喊了过来。
“学庆,找我啥……”
话没说完,马长山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钱,差点把舌头给吞了。
这钱……
没到年底,县里财政还没把钱拨过来,如今村里的账上剩下的钱,也不过才几百块钱。
马长山整天摆弄算盘珠子,打眼一瞧就知道桌子上至少一千块。
“长山,把这钱下账。”
李学庆说着,又拿起了那张盖着海城钢铁厂大印的收条。
“这个收好了,要是弄丢了,找你算账。”
马长山连忙上前,先把钱数了一遍,又看了看那张收条。
“学庆,一分不少。”
“多新鲜啊!天明做事还能有差的。”
打发了马长山去下账,李学庆又问起了这一趟的经过。
李天明说得简单,可架不住一旁有李学工补充。
“你是没瞧见,那位孙处长一来,那派头,四个口袋的干部服,大皮鞋,咱啥时候见过这么大的干部,话都不会说了,可咱家天明,那气势一点儿都不比孙处长差,说出来的话……我是学不来,反正孙处长一个劲儿地夸天明。”
亲侄子这么有能耐,李学工这当叔的,也觉得倍儿有面子。
李学庆听着,不禁暗暗称奇。
他虽然敢对着县革委主任拍桌子,可那是因为本乡本土的,县革委主任一个外来户,不能把他怎么样。
真要是到了市里,见着领导,他也得腿软。
“天明,叔就看你成,这回的事办的漂亮,往后……”
“叔,有了拖拉机,往后咱再往城里送鱼,可就方便多了。”
“我正想问你呢,那拖拉机真给咱们了?”
“可不是给咱们,是给咱们用,柴油钢厂给加,这拖拉机就是用来送鱼的,您没瞧见后面还给加了一个大水箱。”
李学庆点点头:“也就是说,卖鱼这事,咱们能一直干下去了?”
“能,而且孙处长说了,这鱼往后越多越好。”
钢铁厂能缺钱吗?
他们缺的是东西,有钱都花不出去,村里要是有本事,一次送去一万斤鱼,钢铁厂照样吃得下。
“这就好,这就好!”
李学庆激动地搓着手。
原本担心的是三个人能不能平安回来,现在看见了钱,他的担心就变成了,这会不会是一锤子买卖。
要是能一直做下去,往后每一年,李家台子都能过上一个肥年。
“叔,往后这鱼,咱们打上来的时候,也得注意着点儿,还没长成的……”
“叔明白,这苇海是咱们村的聚宝盆,哪能让鱼虾断子绝孙了。”
明白就好,李天明担心的就是,为了赚钱,竭泽而渔。
“天明,往后这往城里送鱼的事,就交给你了,叔给你记两个人的工分。”
这趟道安排别的人去没用,李学工也是村里有数的好汉子,可见着钢厂的领导,照样腿软。
还不如就让李天明一个人来回跑,反倒比人多更稳妥。
“我没问题!”
一个人的话,往后做啥事也能更加方便。
“还有个事,学庆叔,三叔,我说完了,你们可不能和别人提。”
听李天明这么说,李学庆和李学工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是这么个事,我和孙处长说好了,往后送鱼的时候,夹带点儿山货和野物,这个算个人的,卖给厂里的采购员。”
李天明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两个人的反应。
“我是这么想的,这事不好让太多的人知道,一旦捅出去,到时候容易连累我大伯和孙处长,就我家、三叔家、四叔家、学庆叔,还有金利叔,一共五家人知道就行了。”
李学庆听着,感觉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
好半晌才明白,李天明这是给李家人争取来的好处。
可是……
“这山上哪还有野物了,头些年,就差把耗子都掏出来吃了,你上回猎到的那头野猪,指不定从哪跑来了。”
李天明笑道:“山上没有,草垫子里还没有?”
李学庆和李学工两人闻言瞪大了眼睛。
“天明,那草垫子也是随便去的?没听人说,那里有……”
李学工急道,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李天明给拦下了。
“阴兵借道,说得挺邪乎,可有谁真的看到了?”
两人都是一愣,确实没人亲眼看见过,可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且涉及到鬼神,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里面不光有鱼,还有野鸭子,大雁,随便弄张网,就能逮不少。”
这年头可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草垫子那一片平时很少有人进去,每年迁徙来的野鸭子,大雁在里面尽情地繁殖,甚至都变得不怕人了。
“事情我给谈妥了,要不要干,学庆叔,三叔,您二位自己拿主意。”
两人对视了一眼,显然,他们就算是不愿意,李天明也打算一个人干。
“干了,三叔跟你干。”
李学工虽然也担心,但大侄子都把来钱的路子趟出来了,他这当叔的哪能缩脖子。
啪!
李学庆拍了下桌子。
“干就干!”
“好,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晚上,学庆叔,你带人接着捕鱼,让天立跟着我,三叔,你通知天生,还有天会,我通知金利叔,这件事连家里人问,也别多说。”
这个道理谁都懂,人多口杂,一旦传扬出去,难免惹人眼红。
到时候,有人想要一起干,答应还是不答应?
草垫子里的鱼、野鸭子、大雁,就算是再多,能禁得住几张网?
捞不到好处,就会有人生出歹心。
“都把嘴给扎死了,就咱们五个人知道,家里的婆娘、孩子也不能说,金利那边我去找他说。”
李学庆说道。
“天明,你这可真是……我这当叔的还得靠你帮扶,往后有啥事,只要用得上你叔,只管开口。”
李天明笑道:“您都这么说了,我还真有个事,想和您商量。”
接着,他就将钢厂盖专家宿舍的事给说了。
李学庆听完,都想把李天明的脑袋扒开,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
来钱的路子一条接着一条。
“咱们这些庄稼把式,害个土坯房倒是没啥,砖瓦房也能盖,可你也说了,这是专家宿舍,要是活干得不好,再连累了你大伯,再说了,人家钢铁厂能信得着咱?”
事肯定是好事,就怕拿不下来。
“没啥信不着的,眼瞅着天就凉了,钢铁厂的那些专家还住集体宿舍呢,时间长了,能没意见?人家来支援钢厂建设,谁不是拖家带口的,要是解决不了住的问题,让人家咋干活,咱们要是接下这个活,他们还求之不得呢!”
道理是没错,可就是专家宿舍咋盖?
谁也没干过啊!
“至于咋让钢铁厂的领导信咱们能干,这事交给我。”
李天明上辈子包了那么多年的工程,要是连这个活都拿不下,真是白吃干饭了。
“叔,等秋收结束,交完芦苇,村里也就没啥活了,与其在家闲着吃饭睡觉,打牌生娃娃,不如出去干点儿活,赚着钱比啥不强。”
要想过好日子,就不能犯懒,正所谓农闲人不闲,好日子都是干出来的。
“行,天明,这事听你的。”
说完,看着李天明,心里盘算起了亲戚家没出阁的姑娘。
倒是有几个岁数合适的,可就是……
配不上啊!
李学庆看得出来,这个侄子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真不知道杜立德家的闺女是咋想的,放着这么好的小伙子不要,非得跟着一个没爹没妈,就剩下一张嘴的二流子。
啪!
一只青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杜立德怒气冲冲地瞪着杜鹃。
“早知道你这么不省心,当年就不该送你去上学,学了一肚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