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前方黑暗山道上孤零零的李红叶,六婶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她一路前行的脚步,在此刻突然顿住,没有再贸然上前。
冉青也停在她身边,抱紧手中沉重的木牌。
山道上的李红叶,平静且虚弱的坐在那里,对远处到来的两个活人毫无察觉。
她的皮肤依旧苍白,漆黑的眼珠怪异渗人,与上次见到时没什么不同。
但冉青能隐约感觉到,李红叶比上一次虚弱了一些,只是虚弱得不明显。
六婶也眯起了眼睛,喃喃道:“那种葬法还真是邪门,烧了尸体、都没有受太大损伤……”
六婶的话,令冉青有些不安——尸体烧了,李红叶没有太大损伤?
他看向了六婶,却见六婶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害怕了?”
“放心,按我交代你的去做就行,出不了岔子。”
“我准备了这么多天,现在连历代先师牌位都请出来了,今晚就算她爹活过来,我也照杀!”
六婶举起了那个奇怪的吹筒,她右臂上扬、袖口落下时,冉青隐约看到六婶的右手手腕有一道淡淡的淤青抓痕。
那是上次六婶初见李红叶时,被抓伤的。
如今淤青已经淡了许多。
可如今冉青的注意力,全被六婶最后的那句话吸引了。
李红叶的父亲……
冉青的目光,猛然一凝。
李红叶的父母不是变婆吗?
难道六婶认识李红叶真正的父亲?
冉青立刻看向六婶,却见六婶举起了吹筒、用力吹了起来。
但这一次,吹筒里吹出来的却不是纸马。
而是一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纸人。
这个纸人被吹出来后迅速膨胀,直愣愣的立在了冉青身边。
而六婶不停,继续吹,很快第二个、第三个……整整六个纸人,全都从吹筒里冒了出来。
颜料鲜艳的纸人们穿着花花绿绿的丑陋衣服,脸上画着奇怪的五官。
它们直愣愣的立在原地,将冉青团团围住。
被纸人围在中间的冉青浑身僵硬、脸皮发酸,瞬间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
原本想要问出来的话,全都憋在肚子里。
冉青瞪圆了眼珠,死死的盯着六婶。
阴暗山道上,六婶冷冰冰的道:“别那么看着我,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六婶将吹筒塞进了小木箱里,合上木箱,然后举起了鬼眼羊皮鼓。
她死死的盯着山道上的李红叶,道;“昨晚赊刀人走后,我实在睡不着,又回这个女娃子家看了一眼。这次我里里外外的翻了三四遍,才找到一点线索。”
“如果没弄错,这女娃的爹,十年前和我、和冉老三都认识。”
“如果她真是那个人的娃,那她来害你命,根本不奇怪……”
提起这件事,六婶的脸色铁青僵硬、难看至极。
她恼怒烦躁的骂道:“但你老爹干的那件破事,我不想提!光是想起来,我都觉得恶心!”
“等冉老三醒了,你自己去问他!”
六婶恼怒且烦躁,恶狠狠的举起了手中的羊皮鼓,似乎在发泄自己的怒气。
鼓面纹着许多怪异线条、组成眼睛般纹路的羊皮鼓令人感到不安。
当六婶举起这个羊皮鼓的瞬间,冉青恍惚间有种被巨大眼睛冷漠注视着的感觉。
这一刻,在他们头顶的黑暗夜空中,似乎有一双巨大的眼睛冷漠的注视这里。
下一秒,六婶深吸了一口气,敲动了手中的皮鼓。
小棉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冉青不由自主的上前,被那六个纸人裹挟着、朝着李红叶飘去。
可山道上的李红叶,却对冉青的到来毫无察觉。
它只是猛然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凶恶妇人,似乎只看到了六婶。
一个个惨白的坟包,在山林中冒了出来。
影影憧憧的鬼影,从那些坟包里爬出。
可六婶站在原地,却只是敲动着手里的羊皮鼓。
咿咿呀呀的怪叫声,从四周的黑暗中冒了出来。
一个个丑陋的红绳小人怪叫着、不知何时已经把山道上的李红叶团团围住。
一张张狰狞撕咬的死人脸,在六婶脚下冒了出来。
呛鼻沉闷的火烟气,在山道上升起。
六婶身后的黑暗中,一道庞大的、似有似无的山羊虚影一闪而没。
李红叶的尸体,则缓缓站了起来。
它直勾勾的盯着山道上的妇人,无数红绳小人吱呀怪叫着向它扑来,可李红叶却无动于衷。
她脚下的坟包裂开,影影憧憧的鬼影爬出、扑向了红绳小人。
可这些红绳小人,却比上次冉青带来时可怕了许多。
它们在地上跳动、助跑,最后一颗颗的红绳小人直接飞了出来,尖锐细长的身体绷直、像一根根拖着红飘带的针飞向李红叶。
鬼影们试图阻拦,可尖锐的红绳小人们轻易的扎破了鬼影。
顷刻间,山道上下起了一场连绵的红色细雨。
李红叶的身影被红色的雨点淹没。
可随纸人飘动着靠近的冉青,却看到那些红色的雨点落在李红叶身前后、全都悬停在半空。
似乎有一把无形的伞,将这些红绳小人拦住。
下一秒,李红叶转头、冷漠的看向这些红绳小人。
它冰冷的目光所到之处,惨绿色的鬼火不断从红绳小人身上冒出。
那些红绳小人尖叫着逃窜,源源不断的从李红叶身边跳开。
可撕咬的死人脸,已经嘶吼着蠕动到它脚边。
红绳小人们逃窜尖叫的同时,这些撕咬的死人脸猛地跃起,像是一团粘稠的软泥怪物、嘶吼着扑向了李红叶。
一张张疯狂撕咬的人脸,直接穿透了虚空中的无形屏障,源源不断的落在了李红叶身上。
山道上的六婶面色沉重的看着这一幕,喃喃道。
“女娃子,祸不及家人……”
“不管怎么样,你不该来找冉青。”
“你连无关的冉家娃子、连我都想害,那六婶就不能留你!”
六婶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瞬间被暴戾与凶恶取代。
这一刻的她,似乎变成了另外的东西。
举起羊皮鼓的六婶,眼中不再有温情犹豫。
她身上有的,只剩邪祟般阴冷的暴戾与残忍。
咚!
邪异的鬼眼羊皮鼓,被她重重敲响!
轰鸣的战鼓声,在整个山道上回荡。轰隆震动、似乎传遍了整个乌江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