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舍小院
在书院一众师长的注视中,魏安点头,“魏公是我族中堂叔。”
“这…”
“无恙,这你之前如何不说?”
“那**怎么说身上的伤是口没遮拦所致?”
“…”
须臾的沉默后,疑问接二连三。
魏安朝众师长揖了揖,道,“确是口没遮拦,惹了叔父不悦。”
说完,他看向南宫倩柔。
后者十分配合地点点头,“山门前我便说了,叔叔教训侄子。”
魏安继续道,“劳院长、老师、诸位先生关心,未及时讲明是无恙疏忽。”
“无妨,无妨。”
“这种事,别人不问,总不好挂在嘴边吧,不说就不说,也没什么。”
“无恙,你不要多想,我等只是顺口一问。”
“是是,无关紧要之事,且勿扰了你的思绪。”
“…”
对待这样主动认错的优秀学生,老师还能怎么样呢?
当然是原谅宽容他啊。
瞧这一个个和善可亲、想着话地给魏安找补。
再对比山门前对自己那一句句冷言恶语,南宫倩柔直觉牙龈发酸。
“魏渊要你带什么话,赶紧说,休要搅了无恙心绪,他正是关键时候。”陈泰转脸,没好气道。
南宫倩柔已习惯这些老儒生的双标行为。
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看向魏安,道,“安儿,明日书院旬假,来叔父这儿吃顿家宴,也祭拜祭拜先祖。”
这话,哪怕养气数十年如赵守也皱了皱眉。
家宴什么的,等当场便可给驳回去。
祭拜先祖…
这可牵扯孝道!
魏安看向陈泰。
后者脸色不怎么好看又颇无奈地点了点头。
如此,他回道,“劳南宫金锣跑一趟,明日我定准时赴宴。”
南宫倩柔点点头,还未开口之际,陈泰道,“我与无恙一同赴宴。”
他不由皱眉,“陈儒,这是家宴。”
“我是无恙老师。”
“不请自来非为客之道,也有失体面。”
“你…”
魏安忙打圆场,“老师不必担心。”
又冲南宫倩柔点了点头。
“明日我会来接你。”后者应了声,又冲赵守抱了抱拳,“院长,我便先回了。”
“嗯。”赵守面无表情。
待南宫倩柔走远,陈泰不无恼火地一甩袍袖,“这魏渊,真会挑时候,他又不是不知道!”
“幼平,关心则乱。”赵守态度似与先前的抵触不同。
陈泰愣了愣。
张慎、李慕白也察觉,陷入思索。
“无恙,做学问本该一张一弛,明**便放松放松。”赵守温声道。
魏安心下感慨,不愧是云鹿书院的院长。
“是,院长。”
…
落日西山
回到许府,家中正热火朝天地布置晚饭。
小妹许玲音躲在花厅廊道一阶石阶,正不知吃什么,她遮得严实,许新年看不清。
“二哥,你怎么又回来?”
面对小妹的质问,许新年一口气噎在喉咙,不知道说什么。
“书院旬假。”
他闷闷地吐出四个字。
“哦。”
许玲音忽想到什么,面露喜色,“大哥说后日领我和姐姐出去顽→玩。”
“辞旧,辞…铃音,你二哥回来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
只是许七安太过焦急,视焦没准头。
许玲音木木地抬头,瞥了许新年的方向,“二哥…”
“大哥,我在这儿呢。”
许新年的声音幽幽飘来。
“哦,嗐,我有事问你。”许七安拉过堂弟的胳膊。
“大哥,也无旁人,便在这儿说吧。”进了花厅,许新年拨开他的手。
许七安看了眼二弟纤细修长的手,悄摸摸退了半步,咳了声,正色道,“辞旧,你前日说云鹿书院要出一名亚圣,可否与我仔细说说?”
许新年诧异地看向他,面无表情重复道,“平头百姓不必知道这等大事。”
“我…”中了自己扔出的回旋镖,许七安无可奈何地低头,“听听也无妨。”
许新年略昂了昂下巴,“讲了大哥你听不懂,我岂不白费口舌?”
“辞旧小看人,那诗还是我送你的呢,不就是‘天理即人欲、心即理’嘛。”
许新年昂着的下巴恢复原样,又猜测道,“大哥今日遇上国子监那帮人了?讲不过便动手,心眼小的很!”
“都打上你们书院山门了?”许七安惊愕道。
“借彼辈几个胆,倒是敢呢。”许新年不屑地哼了声,又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晦气的很,那日绵羊亭送别紫阳居士…”
堂弟缓缓道来,话至关键处,神情激昂,双手高举,颇有几分狂信徒的模样。
许七安凝眉思索。
听上去,完全是心学,论证却因地制宜,结合了这世界的学说。
他一时难以分辨。
毕竟这世界也有‘三人行必有我师’、‘人谁无过’这样的圣人语录,却没有原世界的四书五经。
或许这位叫魏安的学子能悟出心学也是巧合呢。
“辞旧,可否为大哥引荐一二?”
思忖几番,许七安想着还是见一面得好。
“大哥如何学那帮糙人附庸风雅,如今漫说我,便是书院的先生们也难见魏安一面,更不提大哥你。”许新年十分自然地吐槽道。
毒舌!
他怎么就糙人了?
许七安想想自己这张脸,又看看堂弟那张脸。
算了,按下不表,暂不计较。
“有机会,若有机会,辞旧你定为我引荐引荐。”
“行叭。”
“宁宴,宁宴~”
二人这边方话罢,外头响起许平志的声音。
兄弟俩出花厅迎上去。
“怎么了?二叔。”
许平志那脸只差把八卦二字写上去,许七安照流程问道。
“辞旧也回来了。”许平志用老父亲的目光打量许新年几眼,又迅速地切入吃瓜模式,故作神秘地道,“听说了吗?魏公有个侄子,在云鹿书院读书。”
“魏公?”
“魏公?”
前一声是许新年。
后一声是许七安。
“魏公是谁?”许七安问道。
许平志和许新年同时看了他一眼,将他踢出吃瓜队伍。
“不是说魏公全族叫巫神教屠了吗?”许新年疑惑道。
“说是事发时,魏公的堂兄在外跑货,因而逃过一劫,老朱也是,也不说个明白,只说叫魏安,诶,天佑魏公,总算有个后人,魏公这样的军神,若没…”
越往后,许平志越自顾自地说。
“等等!”
许七安和许新年同时出声。
许平志吓了一跳。
“父亲说那学子叫什么?”
“二叔,那人叫魏安?”
对上儿子侄子两张急迫的脸,许平志眨巴了两下。
……
翌日
一面红金大圆镜,尽销云雾照乾坤。
这个时代赴宴,一般吃午饭。
魏安携最后一缕晨辉,抵达了…浩气楼。
“不是说家宴吗?”魏安站在浩气楼大门前,嘴角有一丝无奈。
“义父一心为公,此处便是家。”南宫倩柔骄傲道。
行行行,惹不起工作狂。
魏安不在纠结。
在大门两名侍卫的注视中,直入楼中,上七层。
这回不必再隔个屏风对话。
“来了。”
魏渊正在沏茶。
他动作缓而不慢,十足韵味。
“坐。”
语气温和,真如与亲族后辈对话。
魏安也不客气,揖了揖便大大方方落座。
立在一旁的南宫倩柔眼角抽了下。
见状,魏渊笑了笑,“听说你剑指国子监,如今在这京城内风头一时无俩。”
叔父这是话里有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