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斜道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将张鲁的五斗米教旗撕成碎片。夏侯渊站在阳平关残破的城楼上,望着远处羌人营地的篝火,手中新铸的神臂弩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寒光。关下堆积的米贼尸体正在被积雪掩埋,但那些散落的五斗米袋却格外刺眼——每个袋底都绣着"益州刘"的暗纹。
"将军!"副将踩着积雪奔来,手中提着的俘虏还在挣扎,"这贼子招了,说刘焉答应给他们十万石军粮!"
夏侯渊的弩箭突然转向俘虏咽喉:"十万石?"他冷笑一声,"益州去年报灾,朝廷还免了他们的赋税。"箭尖挑起俘虏衣襟,露出内衬上绣着的蜀锦云纹,"看来刘季玉是把赈灾粮都喂了米贼。"
俘虏突然暴起,袖中**直取夏侯渊咽喉。弩机扣动的瞬间,血花在雪地上绽开如梅。副将俯身检查尸体时,发现**柄上嵌着颗东珠——与三日前杨修府上搜出的那颗一模一样。
洛阳南宫的暖阁里,贾诩将密信投入药炉。羊皮卷在火焰中蜷曲,露出"汉中告急"的残字。刘协把玩着新铸的景元通宝,铜钱在指尖翻飞如蝶:"文和觉得,刘季玉是真要反,还是被人当了枪使?"
"益州去年确实遭了蝗灾。"老谋士搅动药盅,热气中浮现大谁长的玄铁面具,"但刘焉报灾的文书里,把受灾田亩多写了三成。"他忽然咳嗽起来,"杨修上月派人送去的赈灾粮,正好补了这个缺口。"
刘协的铜钱突然钉在沙盘上的汉中方位:"所以这十万石军粮,是杨德祖的手笔?"他指尖抚过铜钱边缘,"告诉夏侯渊,让他把米贼的尸体挂在褒斜道上,每个都要露出衣襟里的蜀锦。"
益州驿道上的积雪被马蹄踏碎,刘循的灰鼠裘裹着寒风,在官驿门前勒马。驿丞捧着热茶迎出来时,少年突然抽出佩剑:"把上月所有进出益州的粮车记录拿来!"
账册在案几上摊开,墨迹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刘循的指尖划过"赈灾粮"三字,忽然停在某个熟悉的笔迹上——那是杨修府上管家的手书。他猛地掀开账册封皮,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蜀锦,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粮车去向。
"少公子..."驿丞的声音突然发抖,"这些都是按州牧大人的吩咐..."
剑光闪过,账册被劈成两半。刘循盯着散落的纸页,忽然发现每页边缘都印着极小的"景元"二字水印——这是用雒阳新式造纸术特制的官用纸张。烛火摇曳间,他想起三日前孙嬬在将作监说的话:"你父亲送来的矿砂,淬火后可削金断玉。"
将作监的熔炉映红了半边夜空,孙嬬望着新铸的神臂弩,忽然发现弩机上的云纹竟与刘循佩剑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工匠正在给弩身上漆,朱砂混着胶水的气味让她想起那日溶洞中的机关兽。
"孙姑娘好眼力。"刘协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这是用汶山硃砂特制的漆料。"他指尖抚过弩身,"上个月杨修派人送来的赈灾粮里,就掺了这种漆料。"
孙嬬突然想起什么:"所以益州的蝗灾..."
"是有人故意放的。"天子轻笑一声,"杨德祖在益州养了批专门培育蝗虫的匠人。"他转身望向南宫方向,"告诉夏侯渊,让他把米贼的尸体挂在褒斜道上时,记得把衣襟里的蜀锦露出来。"
阳平关的积雪被血染成赭色时,刘循正站在益州官仓前。他望着仓吏用雒阳新式算盘清点粮垛,黄铜包边的算珠碰撞声与远处的闷雷声重叠。蜀锦云纹的账册在手中愈发沉重——父亲上月批下的"赈灾粮"数目,竟比实际库存多了三成。
"少公子请看。"仓曹掾突然掀开草席,露出底下发霉的陈粟。蛆虫在霉斑间蠕动,混着刺鼻的腐味扑面而来。刘循的佩剑突然出鞘,剑光削落仓吏的幞头:"你们就敢拿这种粮食糊弄百姓?"
仓吏跪地时袖中滑出枚鎏金钱币,正面"景元"二字在阴云下泛着冷光。刘循的剑尖挑起钱币,忽然发现边缘刻着极小的"杨"字——这是将作监特铸的标记,专用于赏赐功臣。
"这些钱都是杨府管家送来的..."仓曹掾的声音在惊雷中发颤,"说是补贴仓储损耗。"
暴雨倾盆而下,刘循站在雨中看着霉变的粟米被冲成褐色溪流。他突然想起那夜在汤饼铺,杨修蘸着面汤画出的粮道走向,竟与此刻地上蜿蜒的污水痕迹如出一辙。剑柄上的蜀锦缠绳被雨水泡得发胀,勒进掌心的疼痛让他清醒——这缠绳与米贼衣襟的布料,分明是同批织机所出。
洛阳南宫的密室中,青铜浑天仪发出齿轮卡涩的异响。刘协手中的朱砂笔在益州方位顿住,墨迹在绢布上洇开血斑。贾诩将药盏轻推至案头:"杨修昨夜去了白马寺,说是要为陛下祈福。"
"他倒是会挑地方。"天子轻笑,喉间的血腥气被药香冲淡,"当年西域高僧在此译经,如今倒成了谋逆者的庇佑所。"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浑天仪上,顺着星宿纹路滑入"汉中"方位。
孙嬬的鎏金**就在这时挑开密室的暗格,寒光映出壁上悬挂的《汉江漕运图》。她的发梢沾着白马寺的香灰,袖中滑落的佛经扉页上,"为苍生祈福"的墨迹未干:"杨修捐了三百金重塑佛像,却在禅房暗格里藏了这个。"泛黄的绢布展开,上面绘制的粮道图比官仓账册更为精细,汶山矿脉处标注的朱砂符号,正是将作监火漆的印记。
雷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刘协突然起身,扯动腰间悬挂的景元通宝串饰叮咚乱响:"传令夏侯渊,把褒斜道上的尸体换成穿了蜀锦的草人。"他蘸着血在漕运图上画出红叉,"再让甘宁的水师在彭蠡泽演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