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钏捂着脸,咬牙切齿的叫道:“好好,好你个环三爷,你给我等着,太太与老太太都在后堂等你,我看你能嚣张跋扈到何时?”
金钏回头怒瞪身后的几个人,似乎在责怪她们,为何没有帮自己,俨然都已经记恨上了,然后扭着细腰,气汹汹的走了。
贾环笑着替她们抱不平的道:“这可真是奇怪了,她似乎将你们也都记恨了?这是为何?明明是环三爷我打了她,却要迁怒你们,唉,这人怎滴如此小心眼,她如果继续得势?你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剩下的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多嘴。
林之孝家的,硬着头皮上道:“环三爷,请,老太太在荣庆堂等您呢!”
贾环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负手道:“好,有劳林管事前面带路。”仿佛刚才打人的,不是他环三爷一样。
现在,已经是戊时过了一半(戊时是晚上七点到九点),平时老太太都是亥时前洗漱完,就准备**躺着了(亥时是九点到十一点)。
去到荣庆堂,人数没有平时齐全,少了贾政与贾赦,晚上,贾政有同僚拉着去饮酒应酬,要很晚才回家,贾赦则是晚上喝多,休息了。王夫人早就知道贾环连续几日晚归,见贾政今晚不在家,机不可失,要光明正大在老太太面前,教训庶子。
老太太似乎有些困,歪着身子,挨在藤椅上,眼睛微合,偶尔睁开眼时,透着一丝精明的光芒。左右两边坐的还是宝玉,林黛玉,王熙凤,李纨,迎春,探春,惜春,贾琮,贾兰都在。这就是大家族的规矩,老太太与太太没睡,要拿小辈立规矩,小辈是必须在场的!
贾环气定神闲的走进来,潇洒的给老太太,太太施礼,惊讶的道:“天色早已晚了,老太太,太太还没睡呢?都是在担心环儿晚归吗?环儿真是受宠若惊啊?”
“………”
宝玉翻了一个白眼,这环老三,还是一贯的肆意妄为,都大难临头了,仍不自知,还敢作怪呢?
王熙凤微笑不语,她现在有些了解环老三了,行事不会无缘无故,敢动手打金钏,应该是占理的。其他晚辈大都神情肃穆,只有惜春与黛玉看到贾环有些忍俊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又连忙强迫自己把笑意压了下去。
王夫人厉声斥责道:“贾环,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打金钏?你现在都敢打我院里的人?明日是不是要犯上造反?”
贾环看了一眼王夫人,其实他并不愿意与她起冲突,只想好好读几年书,过几日清净日子,怎奈她还是盯住自己不放。在旁边捂脸哭泣的金钏,梨花带雨,仿佛有说不尽的无辜与委屈。
贾环有些吃惊的道:“我为何打你,你竟然没老实跟老太太与太太禀报吗?”
“难道,你还敢欺瞒老太太,太太?”
“这是谁教你的规矩,我们贾家世代忠孝传家,德为本,仁义处世,信当先,谁教出你如此这般不懂规矩的下人来?”金钏是王夫人手底丫鬟,贾环这是指着秃驴骂和尚。
金钏显得更委屈,更柔弱的哭泣道:“金钏不知何时得罪了三爷,三爷当众打奴婢,奴婢只是奉老太太与太太之命去请三爷。”
贾环哂然一笑,道:“环三爷我本性纯良,敦厚知礼,可没有你这般睁着眼睛瞎话的本领,刚才在角门处,林之孝家的,还有几个粗使妇人都在场,环儿为何打她,老太太,太太一问便知!”
贾母轻轻颔首,鸳鸯收到老太太的指令,扬声道:“林之孝家的,还有刚才几个粗使,老太太让你们进来。”
林之孝家的,和几个妇人,快步进来,施礼了,低着头。
老太太点点头,鸳鸯替老太太问道:“刚才环哥儿在角门处,打了金钏这丫头,你们可都在场?”
“回鸳鸯姑娘,奴婢在场。”
“回鸳鸯姑娘,奴婢在场”
“你们都说说吧,什么回事?”
林之孝家的,几个粗使妇人,互相看了一眼,没人抢先说。
鸳鸯没给她们耽搁时间,互相推诿,指着林之孝家的道:“林之孝家的,你先讲,然后一个个排着讲,都要如实的说出来自己看到的。”
林之孝家的,没办法,只能回道:“是……是环三爷驾马车回府,金钏姑娘看到了,斥责了几句三爷,说为何这么晚回家?三爷就打了她。”
有一个讲了,第二个仿佛没压力了,接着道:“金钏还斥责三爷,说他成何体统!”
第三个继续道:“金钏还用手指指着三爷,对三爷说你啊你的!三爷就又打了她第二个耳光!”
第四个,见前面都反正已经得罪,就撒开了讲道:“奴婢看见金钏姑娘对主子咆哮无礼,三爷是被斥责了,才动得手,金钏姑娘最后走时,还对环三爷讲,你给我等着!”
金钏脸色已经煞白了,身子晃了晃,她不敢相信,这几个**人竟然敢如此对待自己,平日里一个个对自己点头哈腰的,恭敬得不行。
贾母厌恶的看了一眼金钏,对王夫人道:“老二家的,你啊,还是太宽容了,下面的人都没了规矩,主子永远是主子,哪怕环哥儿犯了错,自有长辈教导,绝对容不得一个下人来训斥小主子,下人如果都行事如此乖张,如何得了,让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们贾家,没有规矩?”
王夫人站起来恭听着老太太训话,王夫人起来了,他晚辈也都全部站起身来。
“行了,这些日子,许是太忙了,既然是你的丫头,她犯了错,你就自己管教吧!”
王夫人低头道:“是的,老太太。”
王夫人转身对金钏道:“你如今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没有?”
金钏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连忙跪下磕头道:“老太太,太太院,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奴婢以后一定规规矩矩侍候主子,绝不再犯了。”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王夫人道:“行了,谅你也不敢了,起来吧,你毕竟犯了错,革去一等丫鬟,降为二等丫鬟,再罚三个月的月钱,下去吧。”金钏脸色悲戚戚的,心里却轻松了下来,终于还是过了这关。
贾母眉头一皱,却没有讲什么,她把事情交给王夫人处置,是给王夫人留了面子,没想到她处罚得如此偏颇,下人对小主子无礼,只降为二等丫鬟?处罚得太轻了,按理应该直接撵出去算了,何必留着隐患。不过,元春刚刚晋封了皇妃,贾家阖府大庆的好时间,贾母才摁性子,没驳回她的处置,让王夫人没脸。
王夫人坐回位置,慢慢平复,双眼冰冷不含一丝情绪的凝视着贾环,这庶子要必须禁锢起来,不能让他脱离掌控。
“说吧,七八天,每日混到半夜才回,在外面做什么?”
“禀报太太,环儿最晚,也在亥时前回来,从来没混到半夜的!”
“小小年纪,亥时才回来,难得还不够晚?你每日午时都将两名小厮打发走了,独留赵国基在身边,与他去哪里厮混了?我已经找人问过了,午时开始你就离开国子监,看来你出贾府,就去瞎玩闹,根本没用心思在读书上,既然如此,干脆以后不要去国子监了,等过完年,私塾开课了,你回私塾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