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起吃饭。”袁威宏要宴请众人。
方子业看了信息,道:“师父,把锦环也叫上吧?”
熊锦环就是韩元晓的学生,估计他知道的内幕还会更多一些。
这一件事很明显还是大佬之间的“博弈”,否则韩元晓的这些‘恩怨’不可能被纠察这么细致,又掰扯出来一个毫无还招的阳谋出来。
“要把锦环叫上的了!~”
“子业,辛苦你一下,你亲自打电话叫。”袁威宏道。
“师父,我可不可以先过来拿一下钥匙?我的行李都在您车上……”方子业发信息回的同时打车。
他倒是能回去,只是自己的行李不拿只回去一个人的话,也不方便。
方子业打车到后给袁威宏发信息,袁威宏从楼上下来后,方子业主动道;“师父,我拿钥匙去开车门,等会儿我给您还回来。”
“正好顺路走走。”袁威宏摸了摸自己的额前,如今五指并拢相接,头发与眉弓上缘都不挨着了——
“我散散心。”
袁威宏此刻压力也很大,他自知自己的水平技术也就这样的水平,强行带组勉勉强强可以混得过去。
但要成为一个亚专科的主任,科室里还没有一个正高坐镇,他是格外心虚的。
所以袁威宏第一优选就想到了把方子业叫回来。
师徒两人走了足足一百米,接近半分钟都没说话。
方子业才道;“师父,曾教授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曾教授的事情解决了是曾教授的事情,现在的问题不仅仅只有曾教授的事情。”
“邓老师请来的宫教授已经明确表态了,他不当这个病区主任,让我们自行消化。”
“你在疗养院里的任务更重,发展前景更好,你师父不能为了一己私利,把你捆在身边。”
“韩元晓教授现在麻烦缠身下,另外两个老哥又推诿墨迹不想上位。”
能在中南医院里混到副教授的人,情商智商都不会低。
利益多与风险并存,如今的中南医院,不似之前。
虽然方子业离走了,但创伤外科依旧在执行一部分功能重建术以及毁损伤保肢术的手术任务。
来这里就诊的人,身份也不一般,不是正高的身份和实力去趟主任这个浑水,那就是自己往肩膀上扛骚。
万一有一天炸开之后,副主任医师都可能当不成了。
袁威宏还不得不接手。
“宫教授都来了我们医院,他不当病区主任,这不合常理啊?”方子业道。
“人在曹营心在汉,宮家和教授的选择,哪里是我和邓教授可以揣度和左右的?”
“说来说去,宫教授还有梦想,和你所在的那个什么疗养院肯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不愿意俗务缠身!~我们中南医院只是他的一块跳板,我们科室需要借他的名头为势,互有所需。”袁威宏分析得头头是道。
袁威宏还是能分析出来一些东西的,并不是全然无知。
方子业听到袁威宏这么说了,倒是想起来了宮家和教授曾经讲过,他是陈宋老院长的“忠实粉丝”!
豫省是一个高考属于噩梦级别的省份,他的孩子能从豫省转来鄂省,同样的高考分数,至少可以上更高一级的大学。
宮家和教授这样的级别和影响力,想要走人才引进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以汉市作为跳板,也在情理之中。
“师父,走一步看一步,总会有解决办法的。”方子业说。
局面太乱,方子业也只能抓根本。
袁威宏如今去任行政主任,最怕的就是没有人给他兜底,袁威宏的天赋固然不错,但也没有到方子业这样妖孽的程度,可以连跨别人的十年积累。
“师父,刘煌龙教授怎么顶的手外科?”方子业低声问。
刘煌龙来了中南医院后,手外科的所有正高都被一锅端了,刘煌龙也是大摇大摆地过去带组,他是怎么扛起来的?
刘煌龙的实力,也没有比现在的袁威宏厉害多少。
“你这不是废话吗?”袁威宏翻了翻白眼,语气纠结。
别人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方子业明里陪笑,暗中也就慢慢地理解了之前刘煌龙的“无奈”。
借势于自己的岳父,所以也必然受制于自己的‘岳父’!
有些人情,他的岳父没办法拒绝,也就是刘煌龙自己也不好拒绝,所以他必须要选择牵线搭桥这一条路。
方子业并没有顺利地拿到了自己的行李,而是拿到了车钥匙。
“你把车开过去吧,等会儿到了饭点过来接我。”
“今天我和你师母说好了,她们不和我们一起。”
“我还要回科室里办点事。”
“下个月就要开始坐门诊了,其实作为师父,我本该教你一些东西的,不过因为是你,师父就不多废话了。”袁威宏道。
方子业不用他教,方子业用自己的硬实力,就可以完成正常的看诊。
“师父,那等会儿见!~”洛听竹所在的小区买了有车位,并没有租出去,方子业开车过去停车也会比较方便。
方子业从基础医学院刚开车出校门,兰天罗的电话就打来了:“师兄,正如你的所料,你的号源才被放上去,放出来的一半号就被锁定了!~”
方子业要回恩市的事情,是前面两天就定好了的。
方子业名义上只是一个副教授,所以多增加一批新的副主任医师号,并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只是,号源才被放出来,就马上被锁定,这里面要是没点猫腻,方子业可不相信。
“好的,辛苦你了,天罗。”
“你在信息科认识的那个朋友,你把他的微信推给我吧,我到时候还要请他多吃几次饭。”
“因为我需要现在锁号患者的基本信息,与到时候真实来就诊患者的个人信息之间进行对比,也就知道是哪些身份证源在锁号了。”
“不管是黄牛党的手脚,还是其他人的手段,我都得好好地探问一下。”方子业笑着说道。
兰天罗说:“师兄,我听人说,黄牛党可能还会主动联系你加号挂号之类的。”
“嗯,如果对方真的打来电话,那反倒容易办了。”方子业回道。
……
挂断电话后,方子业并未因为自己的号源马上被抢空而觉得欣喜,只是眉头紧皱。
一般来讲,有能力锁定这种号源的,要么是关系很硬,想要谋财的“黄牛党”,要么就是有点关系,想要牟利的另类‘黄牛党’。
要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的话,其实并不明智。
特别是在眼下这个比较敏感的时间段,不排除与陈宋老院长不对付的人就顺到了自己的这条线上来。
当个医生当成这样子,其实也有违方子业的初衷。
可方子业也没办法,自己遇到的路就是一步一步地把自己引到了这个方向上来。
……
骨病科,主任办公室。
四十多岁的曾多勤教授轻轻低下了头:“胡老师,对不起,是我的错。”
“您不能提前离休!~”
“我也不想去其他医院,我就继续跟着杜主任一起学习。”曾多勤的言辞恳切。
杜英山和宁海青教授二人看了一眼曾多勤,也是挽留道:“胡老师,曾多勤的本意也是好的,我们骨病科的病房还是太小了些。”
“其实按照我们的积累?”
胡平东的语气平静,伸手压住了众人的话:“我们骨科,目前已经算是特立独行了,独栋一层是我们的病房!~”
“全都是我们骨科的病区,还要扩展的话,哪里还有地方去呢?”
“没有地方,那么就只能建分院,建立分院的分科,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推进。”
“京都的协和医院、京都三医院,哪一个科室不是教授正高扎堆?我们发展到一定程度后,要习惯这种规制。”
“当然,我也是到了要退下的时候了。”胡平东道。
“胡老师!~”
“胡老师。”
“师父。”曾多勤、宁海青和杜英山三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们几个能这么挽留我,我觉得这一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至少维系了我们专科表面上的客气。”
“但目前,时局所限。”
“我们科,走的就是常规的路,不是我们不够努力,也不是我们的资质和积累不够,而是我们总是跟在别人的后面,只想着完成超赶。”
“所以,现在是别人创伤外科他们完成了弯道超车……”
“他们不仅仅是超了其他人,更超了我们。”
“以前,我总是说,我们先要把脚跟扎稳,先学跑,然后再学着怎么去弯道超车,这种理念或许还是太过保守了……”胡平东双眼眯起,在回忆自己的最近二十年。
点头又摇头,偶尔微笑、偶尔表情严肃。
“师父,这个方子业他?”杜英山连吞了两口唾沫,语气不是很好。
“谁让你有求于人呢?”
“古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有理且亏三分。”
“你们要是谁敢说,可以不与方子业合作,任由他方子业自由选择,仍然可以保持我们科室的发展速度,我们何须如此退步?”
“但问题是不能啊?”
“这个方子业你们是知道的,看起来是沙和尚,老老实实任劳任怨,实际上比孙猴子还要野。”
“身为老师的邓勇都没有紧箍咒可以念。”
三人尽皆沉默。
如果真的和方子业闹掰了,方子业一怒之下选择了其他医院的骨肿瘤科作为第一批的临床试验基地。
那他们的乐子可就闹大发了,失去了最有利地超速发展时机,以后的数十年,所有人都可以沉进阴影里去了。
“还不如没有这档子事……”曾多勤低声嘀咕了一句。
如果没有方子业的这档子事,也就没有骨病科的起飞时机,他曾多勤可以大摇大摆地分家出去,无人敢拦。
即便方子业在创伤外科搞得如何风生水起,都没办法掣肘到他骨病科。
“心胸莫要太狭隘!~”
“整体来看,方子业还是我们医院自己家人,他在做选择的时候,就会更偏向于我们自己。”
“就算是我们现在闹得有些不愉快,他依旧会优选。”
“当然,方子业的出现,也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那就是走路不要太循规蹈矩了!~”
“方子业这个师门,一路子都没有一个正常人。”胡平东的资历够老,所以他敢评论任何人。
杜英山闻言,低声接道:“邓舔舔的手段刁钻,袁威宏的个性刁钻,方子业的脾气刁钻……”
“的确没有一路子的正常人。”
四人对视了一眼,而后陷入了沉默。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曾多勤教授才再一次认真恳求道:“胡老师,您不能提前退!~”
宁海青与杜英山也跟着说。
胡平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下午,八点半。
方子业微微酒鼾,亲自送有些醉的袁威宏到了家里后,方子业才告辞离开。
走在小区楼下,任凭热风拂面,任凭汗流浃背。
“滴滴滴滴滴……”
方子业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就是鄂省汉市。
“喂。”方子业选择了接通。
中南医院里可能有新来的师弟,从别人那里知道方子业的电话,袁威宏如今依旧酒醉,如果科室里来了病人,他可能还得过去看看情况。
或者是给邓勇打个电话什么的。
“是方教授吧,方教授你好,我叫兰奇,你也可以叫我小奇。”电话里,传来了一个非常客气的声音。
“方教授,我是从廖家园院长那里求来的您的电话。”
兰奇自报了自己的身份。
廖家园副院长,方子业与其有过几面之缘:“嗯,您说。”
“是这样的,方教授,我这里有几个亲戚啊,想要来求诊,这不是求到我这里么?”
“方教授您可不可以行个方便啊?”
“等过两天有空了,我带着这几个朋友来见见您。”
方子业只是微醺,但还没有醉,知道里面的话术和套路:“不好意思啊兰哥,我的号已经满了,一天要看五十多个号,还是比较紧张的。”
“实在是加不了号了。”
“要是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休息了。”
“方教授您等等!~”兰奇赶紧道。
“方教授,这几个真的是我朋友,我也不好推过面子,方教授您就辛苦加个班嘛,我让我朋友到时候给您送几瓶好酒过来。”
“都知道方教授您的号难挂,他们远道而来,也是比较辛苦,更是真心来求诊的……”
“加不了,抱歉。”方子业接着果断就挂断了电话,而后直接拉黑了对方。
不过,方子业才走出了门,一个陌生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声音依旧是兰奇:“方教授,您怎么还把我的电话拉黑了呢?”
“是不是打扰到您休息了啊?”
“方教授,您看您就帮个忙,行个方便嘛,一个号我分你八百块钱,我自己也就留个辛苦钱了。”
“就五个号。”兰奇说道。
“加不了…”方子业回得果断。
兰奇的呼吸瞬间僵了僵:“方教授,做人没有必要这么刚正不阿,凭本事吃饭不寒碜。”
“这些人都不缺钱,也出得起这个钱,您这是何必呢?”
“您现在不同意,等会儿还是会同意。”兰奇带上了些许的威胁。
方子业说:“那您试试呗,我看看到底我等会儿还是个怎么必须同意法,我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呢?”
“那你等着吧。”兰奇见与方子业说不通,也就索性先挂断了电话。
方子业觉得对方挺傲的,更没有当一回事了。
出门后,继续拉黑了一波后,打车就回了洛听竹所在的小区里了。
洗了个澡后,就与洛听竹开了一会儿视频。
视频中途,果然还真有方子业备注了的电话打了进来,正是廖家园副院长。
方子业洗了澡,情绪冷静了许多。
“听竹,我接个电话,是我们医院副院长打来的。”方子业道。
“好的师兄,那你早些休息吧,我再去整理一些数据,等会儿会很晚才回了。”
“记得调闹钟,中南医院的作息与疗养院可不同,八点必须上班哦。”洛听竹非常细心地提醒道。
“不过我明天会提前打电话给你的。”
“好的,谢谢。”方子业笑了笑。
“廖院长您好。”方子业挂断视频后,语气变得略客气,带了些许的谄媚。
廖家园能够做到副院长这个位置,必有其优点,哪怕是人脉的优点,也是优点之一。
“方教授,不好意思啊,深夜还打扰你。”
“主要是我刚刚接到了一个电话,我那个亲戚,是不是打电话烦你了?”廖家园问。
“嗯,好像是有一个叫兰奇的人打过我的电话,说一个号给我八百。”
“不过我没有录音。”方子业说得非常硬刚。
录了音和没有录音,那是两码子事,是现在方子业还不想把事情做死。
“方教授,这兰奇是有些不懂事了。”
“现在的法制就在严打医托、黄牛,方教授您拒绝得好,我也已经狠狠地批评他了,希望方教授您千万别介意。”
“以后啊,他如果再给您打电话,你就直接录音下来告诉我,我亲自把他送进去!~”廖家园语气冰冷地回道,态度坚决。
“廖院长,这还是有些过了。”
“不过我一天已经放了五十个号,实在是加不了了。”对方都退让了一步,方子业也没有赶尽杀绝,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如果号没有满的话,廖院长您带人过来,肯定没有不加的道理。”
“谢谢方教授给面子,那我可就当真了啊?”廖家园乐呵呵地笑了一声。
方子业再看了一会儿群,处理了一下必要的信息后,就直接睡了过去。
……
翌日,早上七点,方子业就听到了洛听竹甜美的声音。
“师兄,有没有赖懒床?”洛听竹应该是在洗脸。
“我已经跑步跑完了,跑了二十分钟。”
“现在准备赶回去洗个澡,然后再去老地方买一份热干面,加一份牛肉,加点辣椒……”方子业把细节说得很充实。
“咕噜咕噜……”
“师兄,你讨厌。”洛听竹是一个纯正的吃货。
“嘿嘿…我回去洗澡了。”
“其实是听竹你没有搞明白,今天是周日,不是工作日,中南医院还不上班。”方子业道。
九月一日,还是周日!!
“哦哦哦。”洛听竹目前在疗养院的科研区,没有周末,也没有几号几号的说法,起了之后就去实验室里,特别充实。
虽然是周日,但是方子业还是选择了去医院、去科室,去找自己的师父袁威宏报到。
自己是本院医师,不是简单的住院医师,可以随时偷懒,可以不管不顾病区,可以不负责任。
只是,方子业刚打车到了医院的对门,下车过马路准备赶向骨科大楼的时候,一个人马上就靠了过来,与方子业并行而走。
“方教授,我是兰奇。”
“您一定要帮我一个忙。”
“昨天我给您打的电话,另外四个我都已经退了,而且还赔了点,但最后一个我实在是退不掉。”兰奇一米七五个子,比方子业矮了半个头,身材消瘦。
长得倒是有几分清秀,年纪也不大,估计比方子业还要小。
“方教授您随便开个价,我都给,您帮我把这个麻烦解决掉,我感谢您的恩德。”兰奇此刻的声音已经变了形,再也没有昨天晚上的‘刁钻’!
“你走吧。”
“说了加不了号就是加不了号,我还想多活几年。”
“大家都是九零后,合情合理地拒绝加班才是我们的本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方子业道。
“方教授,方教授,您不是在加班,您这是在救命!~”兰奇赶紧拱手告饶。
“我没有这么高尚,我就只是在挣钱,做一份职业,拿一份工资而已。”
“你也不要烦我了,你再烦我我可是会报警的!”方子业面色严肃地正告。
他现在可不怕对方乱来。
方子业可是在疗养院里有‘功勋’的,他现在的档案,还在**疗养院里,对方敢用歪门邪道来对付他,他就敢让对方试一试‘厉害’。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陈宋不是疗养院的院长了,疗养院依旧是**疗养院,方子业背靠这一层关系,就可以在汉市摇得动一些人。
哪怕只是喊宋立波主任,都可以够很多人喝一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