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临出发前,裴钰才从外面赶了回来。
云欢连套话准备的机会都没有。
“可都收拾好了?”裴钰来到鹂院并未先进屋,而是询问忙碌的下人。
“回二爷,都已收拾妥当。”
“夫君!”云欢拖着柔弱的身子站在门口,笑看着他。
裴钰挥手让他们将东西搬到马车上,移步来到云欢面前,“这天越发寒冷,出门要系紧披风。”
平嬷嬷拿着披风跑出来为云欢披上。裴钰抬手拢了拢,低目看着她有些愁容的面颊。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他指腹触碰了一下她的侧颊,很冰凉。
云欢稍微一侧,笑着摇摇头,“要出发了吗?”
昨晚那一下裴寂是发狠使了全劲的,当时还不觉得,今儿醒来才发觉伤得有些重。
“嗯,走吧。”裴钰看出云欢有事瞒着,也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带着她走出裴府高门。
天上飘起了雪花,星星点点落在人的肩头。
裴寂身着墨狐大氅,恣意昂扬站在马车前,墨色头发和大氅上落上几片雪花,转瞬化水,渗透不见。
云欢迈出裴府高门便看见这样的一幕。清冷的雪花融合了裴寂凌厉的眉眼,增添了几分柔情。
她瞧一眼便收回,在她记忆中裴寂是不近人情,残忍暴戾的,他也确实是这样,不能因为一两次的温柔就忘记他的本性。
云欢双眼沉寂跟在裴钰身后,满心都在他身上。
裴寂微微昂起下颌,灼灼目光探看着云欢,将她对他的冷漠全入眼中。
他唇角微扬倏忽冷笑,有一种自嘲,自作自受的意味。
云欢好不容易放下对他的偏见,经过昨晚的事,又开始有色看他了。
无所谓,等她成为他一个人的了,她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兄长!”
出门在外该有的礼数都得有,裴钰带云欢来到裴寂面前双手作揖问安。
云欢随裴钰一起躬身行礼。
裴寂面无表情瞥过他们,“起吧。”
裴钰直起身,不再说什么,带着云欢到另一侧站着,等待裴夫人出府,而后前去寺庙。
雪花越飘越大,一度模糊了人的视线。
寒气袭来,云欢轻咳一声,拿帕子捂住口鼻。
这天真是冷起来了!
她拢了拢身上厚重的披风,仰头看飘落而下的漫天白雪。
又是一年冬!
都这么多年了,她的仇何时才能报。
片状雪花跌进云欢眼睛里,刺激得她狠狠闭上双眸,眼角划下泪珠来。
裴寂歪头,刚好瞧见云欢垂落的泪。
他眼瞳深邃,冷漠的神情淡下去了一些。
是不是他替云欢报仇了,云欢就会爱上他?
雪花漫天,贴身的下属丫鬟为几人撑起油纸伞,隔绝掉他们之间的视线。
“随风!”裴寂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随风正命人清理前方道路,修缮马车,下雪天路上不好走,主子出行,可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听见裴寂的呼唤,他让下人们认真检查,跑上前去。
“大人!”他候在一旁等着主子吩咐。
“将当年白家的案子调出来。”裴寂薄唇微启,吐出一团白雾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转瞬消失。
随风愣了下,下意识斜眼瞟望过那头的云欢。
大人调白家的案子,是要为**奶报仇吗?
云欢关注到了他们这边的情况,察觉到那道注射视线,余光窥探而过。
裴寂要做什么?
裴钰装作不经意间侧身,将云欢身子堵去大半。转头看过去,惊得随风立马垂低下头去。
“冷吗?”裴钰关心云欢。
云欢笑着摇了摇头,随后静静站立。可因双腿酸涩,身子有些佝偻,站得不是很直。
裴寂瞥望而过,一眼便瞧出她的不对劲,不知怎的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唇边荡漾起莫须有的笑来。
“夫人当心脚下。”随着李嬷嬷的叮嘱声,裴夫人由一众人簇拥搀扶着走出来。
云欢随裴钰等人俯身行礼。
“母亲!”
“都起来吧。”裴夫人笑着让他们起,目光从云欢身上扫过,平淡无痕,没有什么怨毒。
对裴夫人来说,云欢入不了她的眼。
云欢只需要在规定的日子内怀上身孕,不要惹裴钰和裴寂两人失控便可。其他的事她一律不管。
这次去寺庙便让云欢好好在菩萨面前求得一子。
云欢全程低垂着头,直到裴夫人上马车时才抬头,视线下意识望向她的小腹。
裴夫人月份还小,现在瞧不出什么端倪。
“走吧。”裴钰带着云欢上马车。
“我们要在寺庙住一夜吗?”云欢将裴夫人的事丢出脑子,开始试探裴钰的计划,给自己找退路。
她只想将计就计,逃出裴府这牢笼,不想被裴钰圈养起来。
“这雪怕是要下大,到时视情况而定。”裴钰给了云欢一个模棱两可的话。
云欢知道裴钰不想明说,便不再询问。
马车一路颠簸,很快到了山脚下。
裴府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这两日裴夫人上香祈福,寺庙不对外开放,只供裴府上香。
寺庙主持早早等候在山脚下等着迎接众人,难走的山路也被洒扫了一遍又一遍,确保一点雪都落不下。
众人下马车,一阵寒暄,徒步迈上高台。
云欢爬得慢,和裴钰落在最后面。
“不舒服?”裴钰抓住云欢一只胳膊问。
云欢轻轻出了一口气,将披风帽子从脑袋上推下去,瞧过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山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这寺庙的山路也太高了。”
裴钰笑了笑,云欢一贯养在深宅中,突然爬这么高的山路确实接受不了。
“将力道压在我身上。”他靠近云欢,让她靠向自己。
云欢也不矫情,她要保存体力跑路,能依靠就依靠吧。
裴寂在最前面,借助查看山路的同时瞥了一眼下方。旋即露出一个阴阳怪气的表情。
裴钰嘚瑟什么!
好不容易爬上了寺庙,云欢又陪着裴夫人上香祭拜,等所有流程都走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到了厢房,云欢让丫鬟们都下去吧,自己仰靠在榻上休息。
正要熟睡之际,听见外面传来“踏踏踏”的踩雪声,她顿时来了精神。
坐起身,集中注意力观察着外头那人的动向,害怕是裴钰开始行动了。
“**奶,夫人请您去大殿祈祷。”门外传来声音,是裴夫人身边丫鬟的声音。
云欢缓出一口气,拿了披风打**门,走出去。
路径铺上一层薄雪,踩在上面滑滑的。
走进大殿,殿门立即关闭。云欢环视过四周,正中央是一尊高大神佛,香火旺盛。
云欢是不信什么神佛之说的,这世上若是有怜悯众生的佛,为何好人惨死入地狱,那些该死之人却活得风生水起。
“连神佛都不跪,弟妹真是被娇惯过头了。”
云欢正想着,裴寂声音从一侧传出,下一刻他人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