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格师 第一百七十二章 江月行舟,岁月常在

越王朝,一个很普通的帝国,除了过分广袤的土地外,亦没有什么仙道昌盛、魔道肆虐,只有熬炼肉体的侠客,这些侠客弱的力有千斤,强的千军辟易,每一位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因着物华天宝,越王朝年年丰收,百姓安居乐业,有道是仓廪足而知荣辱,是以这天下百姓向侠之心渐盛,各地门派林立,江河湖海之上,山川巍岳之中,俱有江湖儿女往来其间,策马仗剑,肆意欢谑,不外如是。

江边斜阳,渔舟唱晚,偶有鸿雁飞过,与粗犷的渔歌交杂成映,说不出的孤寂怅寥,长渡边,泛白的水茅在余晖下簇起团团烈火,江风拂过,这火烧的愈发旺盛。

“你还不该来这里。”

“我已经来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我会死,但皇帝也不会活。”

“……”

江月蓦然,心中悲凉骤然涌上心间,曾几何时,也是这江边,也是这白茅如火,他们三人高歌畅饮,醉不知天暮,剑不知江湖,直至星汉灿烂,波光若玉,少年跃然翻至舟上,纵情高歌,直叩王都,到而今,空留这江边烈火。

她的心底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也有太多太多的无奈欲诉,可千言万语,只留一句泣求,

“池桥,不要去!”

望着在风中微颤的女子,池桥有些晃神,斜阳将宿,余晖将散在风中的青丝侵染的和这白茅一般,而那娇颜却不复往昔,正了正心神,不再多言,径自从江月身前擦肩而过。

江月很是敏锐,她看到了池桥眼底的那丝眷恋,她决定不再逃避,猛的伸手拉住了他,

“不要去,好吗?留在这儿也好,回堰塘镇也好,总之,不要去,那里很可怕!”

女子的话若同一泄江河,狠狠将池桥心底的墙击垮,好这个字几乎已经出口,但随即又退了回去,他将长剑捧在手臂,恭敬行了一礼,

“大嫂,”

江月娇躯一颤,美眸骤然决堤,她知道,自己再没了劝说的机会,池桥同样清楚,是而垂下的脸上满是苦涩,

“大嫂放心,我此去,定斩得那皇帝为兄长报仇,若大嫂闻信,务必速速沿江南下,如此可留得性命,此后重阳,还请大嫂为我洒下一杯浊酒,小弟感恩铭内!”

言罢,池桥再次转身,谁知柔弱的娇躯竟是猛的扑来,淡淡幽香犹若千军万马发起了总攻,池桥狠狠咬了口舌尖,用力去掰女子的皓腕,可女子实力不弱,一时间他也挣脱不得,嘴唇轻蠕,似是自言自语,

“年华大哥在看着呢。”

“那就让他看着!”

江月的嗓音虽有哭腔,可语气里满是决然,

“就是他活着,也不会让你去,你不知道皇宫的可怕,那里……那里……是地狱啊!”

池桥怅然长叹,只当女子是被吓到,语气不由得温和下来,

“放心吧,我已经修出了传说中的气,不会有……”

“你不懂!”

江月哭着打断池桥,满是惧色的眸子里竟是泛起诡异的红光,

“皇帝……”

话未说完,江月猛的抱头嘶吼起来,面目狰狞,口吐白沫,池桥又惊又骇,抱住女子就要去送医,

“且慢,医生救不了她。”

“谁?!”

忽然传来声音让池桥心头又是一紧,他自认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却也做不到这般声若洪钟,更做不到凭空悬于空中。

“您……您能救她?”

“可。”

听到准信,池桥急忙将江月小心平放地上,暗里悄悄按上了剑柄。

“我要是你,就不会摸这把剑。”

寒意,骤然布满全身,恍惚间,池桥看到了自己竟是遭雷劈身亡,放在剑上的手又耷拉了下来,身子伏在地上,砰砰砰的磕着,

“求求诸位前辈救救我这大嫂。”

“小事耳,不必行此大礼,请起!”

池桥依言起身,不敢多看,只看见面前是一位身形高大,穿着黑袄的刚毅男子,而男子身后,隐隐能看到两道倩影。

“这等身量,怕是有一丈多吧,这等人怎的从未听说过?”

正疑惑之际,男子手中竟是金光大作,将江月笼罩其内,须臾,金光散去,江月忽悠悠醒转过来,

“月儿!”

听得这一声叫,往事顿时涌上心头,江月潸然,正欲诉衷肠,却见多出四个陌生男女,这些人虽是衣着普通,可气度不凡,各有千秋,尤其是最高大的黑袄男子,真真是堂皇正大。

“池哥,这几位是?”

“月儿,适才你好像中了邪,是这几位前辈救了你!”

“中邪?”

江月喃喃一声,忽然神色大变,死死抓着池桥的胳膊,激动的说着什么,可却发不出声音,池桥又惊又骇,将江月紧紧抱在怀里,

“不必担忧,她只是被下了一道神识,不过我暂时不能把它解开。”

“神识?”

池桥暗里疑惑,又担心江月,就不再多想,起身行了大礼,连连道谢。

“不必谢我,我有些事要问你,这越王朝的国都在何处?”

“沿着这大江一直走,就能看到王城。”

“一直走?”

刘昭刀眉微紧,他们敛起气息,混进来已有三日,七百万里转了个遍,这条横亘南北的大江更是寻了个底朝天,仍是不见一丝异常。

“就是他们藏身秘藏,也该有空间波动才对,为何什么也察觉不到呢?”

正觉得此次会无功而返之时,恰好听得江边二人的对话,这才现身与其相见。

“刘长老,”

仓庚瞥了眼池桥与江月,嘴角微微扬起,

“依我看,这秘藏应该是有限制,仅这凡人能入,不如让他们带路,就是寻不得也能找到些线索。”

“不去!我们不去王都!”

江月尖叫一声,拉着池桥哀求道:

“桥哥,我方才那模样就是在那里落的病根,咱们不去好不好!”

瞧见女子这般哭诉,池桥心底发软,连声应下,却听得一声冷哼,二人当即出现在江上乌篷船内,

“由不得你们!头前带路!”

二人惊骇难挡,知道自己遇见了真神,急忙去撑船掌舵,彼时正是顺风,乌篷船沿流而下,待月下江河已是行出几十里。

“歇歇吧。”

刘昭怜二人肉体凡胎,递上些干粮清水,二人道谢接过,席地而坐,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又悄悄的用余光去打量船内其他三人。

“你们,在好奇?”

二人急忙低头,不敢再看,刘昭笑了笑,但又一声长叹,

“有些时候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对了,在下刘昭,还未请教二位命姓。”

闻得此言,二人急忙咽下口中食物,拱手抱拳,

“在下堰塘池桥!”

“在下堰塘江月!”

月色下,船艄上,侠客江面行礼,偶有轻风吹来,撩起淡淡心绪,刘昭亦是抱拳,

“久仰!二位交谈我也听了些,可有兴致与我讲讲?”

二人对视一眼,脸上俱是露出疲惫,刘昭微微一叹,不再追问,只起身眺望远处,却见浩浩江河奔涌向前,脚下乌篷小舟携星伴月紧随其后,却终是难以追至。

见此,刘昭忽然明白什么,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之感,却又如蒙上一层薄纱,不得窥见其貌,

“江月行舟,舟行,月行,江行,那人,可否在行?”

听得这话,池桥与江月相识一看,前者笑道:

“适才日落我等还在渡口,此时已出几十里,自然是行了。”

“诶,桥哥这话说的偏颇。”

江月勾起鬓角碎发,望着水中明月,杏眸忽得迷离下来,

“江在行,舟借其力也在行,月却不在这儿行,而是随岁月而行,适才还是日落,如今却是月上当空,若是白日,那就是日在行,是以这月虽行,却不会随这江舟而行。”

“善!”

刘昭眸光发亮,又是问道:

“那人呢?”

“人?”

江月杏眸更加迷离,恍惚中,竟是映出一方池塘,一桥横跨其上,桥边有人,桥下有月,

“人……似乎在行,却也不行。”

听罢,刘昭心间豁然开朗,放声大笑,惊得虚空隆隆,似是雷鸣,震得江河滚滚,竟是倒流,池桥与江月吓得不敢喘一声大气,只垂头瑟瑟发抖。

好一阵,雷消浪平,刘昭低头见二人如此,摇头一笑,

“不必惊慌,有所感悟罢了!江月姑娘,你心中遗憾我已了然。”

江月猛的抬头,美眸里满是不可置信,刘昭淡淡轻笑,负手看向这江中月,忽得怅然吟诵:

“江中月,池上桥,岁岁华年,年华岁岁!

风裁柳,雨迎春,朝朝暮尔,尔暮朝朝!”

“年华岁岁……”

江月喃喃低念几句,心头忽得抓住什么,再回眸,池桥就在身旁,不由得展颜轻笑

“朝朝暮尔,尔暮朝朝。”

池桥微愣,亦是莞尔,伸出双臂将女子轻轻揽在怀中,柔声说道:

“岁岁华年,年华岁岁。”

月色洒下,将满江照的犹若脂玉,二人身影渐渐拉长,却不见刘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