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浓烈的臭味。
往病人下边一看，床单成了热腾腾的巧克力。
“大小便失禁！”
云梅挺立的鼻尖一皱。
她快速看了眼刚出来的检查结果，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
“云医生，病人的情况又开始恶化了！”这时，护士又喊了起来。
云梅赶紧看向血压，病人的血压又开始剧烈波动，根本稳不住。
“跟家属说明可能得转ICU，我去喊主任。”云梅冷静地分工。
病人的情况太危重，急诊科这边的常规抢救流程可能不管用了，只能寄希望于ICU。
……
咚咚咚——
主任办公室，云梅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回应。
她心里咯噔一声：主任大概率是上手术了。
就在她感到无助时，一个身影突然浮现在眼前。
云梅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她跑到了办公室那边，朝里面喊道：“许医生，抢救室有个病人，你可以去看看吗？”
正在看文献的许秋抬起头，“嗯，带路。”
……
路上，许秋听云梅汇报完了病人的基本情况、检查报告等。
病人叫张秋兰，
女性，四十七岁；
灵活就业人员。
七八年前患过肝癌，做了手术，这些年的复查都一切正常。
这次入院，是在诊所输过液体后，突然感觉身体发冷、头晕，之后又开始高热、皮肤发红……回家后家人拨打120。Ｍ.
之后紧急入院抽了血。
“转氨酶：1800U/L（正常值0~40U/L)
胆红素：780.5μmol/L（正常值5.1~19.0μmol/L）”
这两项是肝功能的指标，过高意味着肝损伤。
肾脏指标血肌酐：3200μmol/L（正常值30-102μmol/L）
心功能指标脑钠肽：12000pg/mL（正常值0-100pg/mL）
肝、肾、心，每一个指标都高得让人头皮发麻。
更要命的是，
病人的凝血指标彻底崩溃！
PT、APTT、TT等都极度延长，这意味着病人止血的速度极慢，几乎丧失了止血的功能。
纤维蛋白原重度偏低……
这么多异常项目，张秋兰全身各系统都处于崩溃边缘，一个诊断呼之欲出——
多器官功能衰竭！
再加上凝血指标的失控：
多器官功能衰竭合并DIC（弥散性血管内凝血）！
这可是随时要命的急症。
“跟ICU联系了吗？”许秋问道。
云梅赶紧点头：“联系好了，家属那边应该也谈好话了。”
许秋加快了脚步。
才赶到抢救室那边，家属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怕又惧地道：“医生，我们同意转入ICU，一定要把我老婆救回来，多少钱都要救回来啊……”
许秋进入抢救室，快速扫了眼情况。
血压比之前更低了，现在只有72/38mmHg。
病人的体温也升至40.2摄氏度，高热。
弥漫着恶臭味的病房里，张秋兰浑身抽搐，涂抹均匀。
她脸色差到了极点，生命像是在风中摇曳的残烛，仿佛马上就要走到衰竭的生命尽头……
“转去ICU。”
许秋立刻说道。
这种病人，任何一个急诊科都救不回来，只能靠ICU秘技：钞能力。
……
一个小时内，张秋兰就转进ICU监护去了。
转入后，ICU这边又给她抽了一套血，顺便把血培养也做了。
结果显示：
血乳酸17mmol/L。
这可把医生吓坏了。
血乳酸大于4就提示病情严重，大于8就代表预后很差。
而张秋兰的血乳酸达到了恐怖的17！
“不是过敏性休克吗？”云梅看着检查结果，讷讷地说道。
许秋摇头。
过敏性休克，是接触后很快起反应。
机体和过敏物之间，就和十八岁男高跟三十岁**一样，特别猛烈。
而张秋兰一直等回到家里才起病，起码都有半个小时了。
发作的时间对不上。
此外，
过敏性休克几乎不可能引起多器官衰竭。
许秋又看了眼ICU的检查报告。
白细胞2.0个单位，正常人在4~10之间，显著减少。
这一切都意味着，
张秋兰要么本身就有血液系统疾病。
要么，
在输液的这段时间，她发生了严重的感染！
“感染性休克……”许秋的声音轻轻落下。
云梅、ICU江主任等都猛地一愣。
对！
高热、多器官衰竭、白细胞计数减低，都符合感染性休克的表现。
只是……怎么会发生这么严重的感染？
“哪怕是诊所的卫生条件不过关，扎针之前没有消毒，就那一小搓皮的细菌，也不至于引发如此严重的感染啊！”江主任思索一番后，想不明白感染的来源。
许秋也有点纳闷。
家属不知道张秋兰输了什么液。
诊所的卫生条件、储存能力等，也一概不知。
如果液体需要低温保存，而那边又没有恒温保存仪器的话，常温下很多液体都可能成为细菌的培养皿。
输注这种液体，跟直接把细菌的老巢打进血里差不多。
“先通知家属报警，尽快取样。另外，通知家属申请一两袋血。”许秋安排了下去。
以张秋兰的状况，肯定是要做血液净化的。
后面还要输血。
提前准备好，倒是抢救时也能用得上。
“好，我去跟家属交代。”云梅应了下来，又赶紧去找家属谈话了。
……
血液净化好解决，有钱就能上。
但用血——
医院和血站是分开管理的，急诊科这边要申请用血，除了主管医生要填写申请单外，血站还要审核病人的资质，之后才能批准用血。
像临海一院这边，
血站是市血液中心的工作人员任职，医院这边很难干涉，批不批准用血，也是那边说了算。
跟张秋兰的丈夫说明后，对方点点头，浑浑噩噩地去血站那边提交申请了。
结果，血站的工作人员拒绝了。
张夫麻木的眼神拨动了一下。
他表情有些呆滞，说道：“我真的献过血——我每年都献血的！你可以查啊，查我身份证，我带了身份证！”
血战办事员摇头：“要把献血证带过来，我只认献血证。”
张夫沉默了许久，他点点头，乖乖回家取献血证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他带着二三十本无偿献血证回来了，他有些自豪地道：“你看，我没骗你，我献血都快二十年了，差不多每年都献两次——你给我老婆批两袋血吧！”
办事员翻了几本，又摇头道：“还是不行。你这些血是在其他地方献的，但给你血，消耗的是本市的库存。”
张夫愣了一下，他从中挑出了几本最新的，道：“这四本，都是临海市的！”
办事员又摇头道：“还是不行，你老婆要用血，要你老婆的献血证。”
“没事，她也有，看，这里！我老婆的献血证！”
张夫从口袋里掏出了三四本献血证，拍在了桌子上。Ｍ.
办事员又翻开看了几页，直接甩手扔到了旁边，敲着桌子道：“这个也不合格，必须要最近六个月的献血记录！”
张夫懵了，他咬着牙，眼睛里快要喷出怒火来。
让自己老婆现在去献血？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他压着怒火说道：“我是退役军人，我儿子是边疆的军人——我父子两都在边疆献过很多次血，现在就要两袋血救家里的女人，为什么不行！不是说无偿献血，优先用血吗！！”
办事员轻蔑地笑了一声，终于说了实话：“很多手术要用血我们都不批，现在是血荒，没办法！你想用血，那就来换。你老婆是A型血，要用两袋，你就喊人献两袋A型血过来，不然没得商量！”
就在这时，突然，叮铃铃的铃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