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小了些。
杜清婉在马车之中耐心等候着,等到杜天鹏从茶楼出来,返回马车,她才出声问道,“那两样东西给晋先生了么?”
杜天鹏得意道,“给了啊,老师收了,还说谢谢我呢。”
杜清婉道:“那院子的事情提了没有?”
杜天鹏道,“提了,但晋先生说了,他听说那绿眸住在延康坊,所以他说他最近想在延康坊附近找个院子住。”
杜清婉微微一怔,“他想和绿眸住得近一些,你有没有问为什么?”
杜天鹏笑道,“我当然问了啊,老师说,他好经常观察一下绿眸,毕竟输给了绿眸就不能想着输了就输了,这辈子赢不了,得想着将来有一天是否能够赢回来。他还和我说,今后我遇到厉害对手,败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没了争胜的心,若是一名修行者连个争胜的心都没有,输了之后就害怕那人,绝对追赶不上,那指定没什么成就,跟着他练剑也是白搭。老师还说了,他住得离绿眸近一些,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接下来绿眸惹的事情多,说不定延康坊一带能见到的比剑就多,他住在附近就不容易错过。”
杜清婉深吸了一口气。
她心中对晋铁这人生出了更多的敬意。
此人虽然看起来土气,且畏畏缩缩,品味堪忧,但此人在修行的道路上走得却是非常正。
“那你老师找着合适的院子了没?”她沉吟了一下,问道。
杜天鹏摇了摇头,道:“说刚刚开始找,还没找着。”
杜清婉点了点头,又问道,“今**看了你的剑招没有?”
杜天鹏顿时又得意起来,道:“看了,老师还夸我,不过还让我继续练着,然后他又教了我一招,让我今天开始也照着练。”
杜清婉马上问道:“什么样的招数?”
杜天鹏道:“身前身后都用线吊了个铜钱,前后吊铜钱的距离不一样,但都得用老师教我的第一招来刺那铜钱中间的孔,必须是剑尖入孔。先刺完前面的再刺后面的,刺完后面的再刺前面,隔了一会就是前面刺两下,后面刺一下,他让我记了一些次序。反正看着简单,但实际很难。我现在连个铜钱都刺不太中,更不用说刺铜钱中间的孔洞,老师说练到一定程度,这两个铜钱要换成四个,还要挂在细竹枝上,放在风里头乱晃。这四个要是能刺准了,那得加到八个才算是差不多。”
杜清婉瞬间就又觉到了这晋铁和杜家那些剑师的不同,杜家那些剑师教杜天鹏和自己,都是一招招精妙的剑招,就是要将那些精妙的剑招炼得纯熟,这种基本功虽然也炼,但似乎这些剑师都生怕他们厌烦,都怕他们觉得不教厉害法门,都不会让他们只炼这些的。
“一天到晚就炼这个,你会不会觉得不耐烦?”她忍不住问道。
杜天鹏标准的心直口快,“哪会,用老师教我的第一招去刺这些东西可好玩了。要说不耐烦,你每天老是说我,我倒是挺不耐烦的。”
杜清婉冷笑了一声,“敢对我不耐烦,信不信我打你。”
结果杜天鹏反而又面带得色的笑了起来。
杜清婉皱眉道,“你又笑什么?”
杜天鹏道:“我老师说了,我只要练到八个铜板,等我真气修到六品,你也打不过我。”
“到时候我打得你屎都出来。”杜清婉冷笑。
她觉得晋铁完全是找对了让杜天鹏好好练剑的方法,包括这打得过她也是,但若说她这大嘴巴弟弟修到六品,就靠着晋铁教的这两样东西就能打赢她,她却是绝对不信。
……
茶楼静室之中,晋铁完全就迷茫了。
他固然是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不知怎么回事,这杜氏的公子杜天鹏就成了他的弟子。
我居然成了杜氏公子的老师?
但按理而言,自己不是这杜天鹏的老师么,结果杜天鹏一上来就丢给他两本典籍,就冲着他说,“老师,你许氏的修行法门太**了,这两种修行法门你先学着。”
学生说老师的修行法门**,反过来直接给他丢两门修行法门,让他学。
这谁是学生谁是老师?
关键这两门修行法门真的比许氏的修行法门强太多。
一门太真经,是可以重新凝练真气,让他的真气变得更凝练的。
一本飞花剑谱,那也是前朝就出了名的剑经,里面的剑招比许氏的任何一门剑法都精妙。
光看这两样东西,晋铁就已经心虚到了极点,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教这杜氏的公子的。
幸亏有顾留白的安排。
他就按照顾留白的指点,就一个字不拉的和这杜氏公子说了。
结果这杜氏公子听得头点得跟捣药锤似的。
就这么简简单单,得了两个梦寐以求级别的法门?
晋铁看着从身后走来的顾留白,觉得这两本典籍真不属于自己。
“顾先生,这…”
他将两本典籍都递给顾留白。
顾留白随手拿了本飞花剑谱,笑道,“这太真经你先拿着修行,这本飞花剑谱我看上个两天再给你。”
“都给我?”晋铁先前看着他只拿一本就挺激动的,结果一听说他只看两天,他顿时都觉得这世界不真实起来。
“本来就是他给你的啊。”顾留白笑了笑,这飞花剑法有些名气,有些剑招他可以揣摩一下,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有时候他可能还要以晋铁的面貌出现,练些飞花剑法,也不至于露馅,而且更不至于对敌的时候没有合适的剑招能用。
“我……”晋铁憋了一会,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了。
虽说这事情弄得自己的确跟个傀儡似的,身份肯定被这少年利用了。
但凡事只讲吃亏或是占便宜。
现在自己要名声有名声,要好处有好处。
这些个好处,大把的修行者豁出性命去都得不到。
见晋铁这么识趣,顾留白微微一笑,收好剑经就告辞离开。
这茶楼布置得很雅致,是幽州这些世家子弟之中,那秦澜家的产业。接送他的马车,可以直接从侧门进来,停到后院里。
在下楼的时候,他却又想到事情,对着晋铁交代了一句,“这段时间,可别和别人交手。”
晋铁一怔,旋即用力点头,连连说道,“晓得,晓得!”
……
“十五哥十五哥。”
马车才驶出这茶楼走了没一里路,周驴儿带着一身凉飕飕的水汽就钻进了车厢。
对于周驴儿这种神出鬼没,顾留白早就习惯了。
“邹老板生意好不好?”一看着周驴儿笑嘻嘻往自己身边蹭,顾留白就开起了玩笑。
周驴儿顿时哈哈一笑,“十五哥,就是来和你说,还没正式开张就有点忙不过来哦。”
“怎么着,难道那些五坊小儿胆子这么大,又给你送东西了?”顾留白有些奇怪。
“那倒不是。”周驴儿笑嘻嘻的说道,“主要是街上另外那家凶肆忙不过来,他们的棺材不够,一开始又不愿意从我这间铺子拿,后来我想了个主意,店里头不是有好些个准备好了的木板儿,还没来得及打成棺材的,我就让他们拉到市场上去卖,果然都被他们买去了。本来我想那些打好的棺材便宜点给他们的,反正都是一条街上的,结果他们不要,现在可好,我就让店里的人偷偷做好木板儿,就拉在市场上去卖。卖的价钱还高,结果他们还买得欢。”
顾留白也笑出了声来,“周驴儿你这生意经跟谁学的,很刁钻啊。”
周驴儿笑嘻嘻的说道,“不是跟十五哥学的还能跟谁学的。”
顾留白笑道,“那间凶肆来头不小的,背后的东家是长安的一个大官,皇帝身边的红人,你这么赚他们银子,他们就没查查这些木板哪来的?这还有几天过大年了,工匠们早就休息了,哪来这么多的木板。他们就不起疑心?”
“查也没用。”周驴儿笑道,“查就是一些寺庙里头修补东西多出来的木板,所以价格还高一点呢,毕竟带着佛光嘛。”
“厉害啊!”顾留白惊了。
“不过这个倒不是我跟你学的,是神秀哥帮我弄的。反正那家凶肆的人查起来,这些木板就是寺庙里头多余出来的。”周驴儿笑道。
“这快过年了,怎么你们那条街生意就突然好了?哪里来死这么多人?”顾留白笑了笑之后问道。
“就是因为这事我才来找你。”周驴儿笑道,“我暗地里偷偷打探清楚了,前一段时间好多都是牵扯到一些暗桩的,可能和回鹘的密探有关。但这一段时间死的都是一些摩尼僧。”
顾留白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段时间长安表面上显得风平浪静的,但回鹘神女的到来,周灵玉这些人为了自保,主动斩断了和回鹘方面的联系,虽说主动灭口了不少人,但很显然一些异动也已经引起了大唐方面的注意,再加上三皇子之前想要给他栽赃的举动,这便说明类如寂高阁等官家机构,一直都没有松懈过。
“摩尼僧死得多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问道。
周驴儿道:“打听下来说是和四皇子的事情有关,四皇子和一些摩尼僧有关系。说是那种**邪法门有可能来自摩尼僧,而且摩尼僧之中的一部分人经常作为四皇子的伴读,涉嫌谋逆。”
顾留白点了点头,道:“那有什么新的消息打听出来,你尽快和我说。”
听到这一句,周驴儿却是又得意了,笑嘻嘻的说道,“十五哥,我和你说,我现在不只找你厉害,我现在找裴二小姐也好,找华琳仪和容秀他们也好,我都厉害。”
顾留白一愣,“你又学了什么?”
“不是。”周驴儿嘿嘿一笑,道:“我现在不仅能让长安的好多个老鼠排队,我还能让它们给我找人。”
“??”顾留白愣了一会才忍不住问道,“徐七能不能和你一样?”
“哈哈哈哈!”他这一问就让周驴儿笑得在车厢里乱滚。
周驴儿笑得**肚子,“十五哥,我估摸着徐七哥是不能,我问他能不能的时候,他那左脸上就写着郁闷,右脸上就写着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