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柳暗花明(5)
“哦,我不抽烟。”霍直有些拘谨,双手将香烟推了回去。
自顾自地点着烟后,曾三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斜眼看着霍直,面带几分不解地说道:“是不是他们搞错了?说你是个从小到大以捡破烂为生的氓流子,我看你倒像个温文尔雅的大学生。一瞅就有勇有谋,难怪栾剑能带着你。”
这句话把霍直说得有些不自然,脸上显出被人窥破隐私的难堪。但他心理素质不错,马上想到一点,既然警方都接受了自己的说辞,就说明自己伪造的身份经得起推敲,也没必要在别人面前心虚,于是就不再尴尬。只是他突然意识到曾三的话里透露出一个现象,那就是自己的一切早已经被众人所知晓。而且,似乎“贵人”的范围也缩小了,显然不是自己朋友圈的人,否则也不会传递这种被捕后才产生的履历。知道这些假信息的,不外乎两种人:警察、黑道。
想到这儿,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贵人会不会是翁兆刚的对头呢?这是比较有可能的,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这个可能比较大。但结果仍有待于观察,反正现在关系已经铺进监狱,瞎想也没用,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受关注的程度远远大于自己的预期,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于是,他用那种应该属于他这个角色的表情平静地对曾三解释说:“哦,我是云南人,流落到塔城,无依无靠,只能靠拳头和小聪明在一群氓流子堆儿里混。站住脚之后,就想改变生活,所以,有闲钱时也买些书读,呵呵……”
“噢?字写的怎么样?”曾三饶有兴致地问。
“还凑合,呵呵。”霍直谦虚地笑了笑。
曾三点点头,说道:“你这十几年的大刑也不短,现在监狱管理得越来越严,也不好往出干。你看,我在这儿待七八年了,还没整出去呢!如果你有舞文弄墨那两把刷子,我能通过关系给你找个好部门改造,少遭罪多减刑才是正事儿啊!”
听了这话,再加上见面时的态度,霍直断定这个曾三应该是直接或间接受贵人之托照应自己的人。但他又不便直接问这个颇具隐晦意味的话题,只能有机会再说了。于是,他话锋一转,显得亲近起来,问道:“三哥,你判多久啊?”
“我判的是死缓,入监就留在集训队,没挪过窝,两年后直接改判十八年,现在还有十五年半。把看守所都算上,前后进来七年多啦!”曾三脸上露出了对自由世界的无限渴望。
“哦!你是……”
霍直的话还没问完,旁边那位伺候曾三的斑马杠猜出了他要问什么,炫耀地一梗脖,神气活现地接下了话茬:“三哥是北岗文泰的兄弟,在夜总会把大地瓜那帮闹事的给崩了,打死俩,重伤三个,大地瓜脑瓜盖都给掀开瓢了,否则能判那么重吗?早回去了!”
虽然霍直不知道大地瓜是哪路豪杰,但从斑马杠的口气上,足以断定这家伙也是个人物。不由得面露崇敬,恭维着说:“一看三哥就不一般。”
“嗨!长江后浪推前浪,后起来这帮小崽子可不管你一般还是二般,再晚回去几年,江湖上早把咱忘了,走在大街上没准都得挨揍!”曾三一脸的无奈。
正唠着闲嗑,那十几个在监狱大院里接受下马威的新犯被几个斑马杠带了进来。霍直扭头一看,这些和自己一车来的难兄难弟都一副苦相,脸色铁青,哆哆嗦嗦地站在大监舍门口,连眼皮都不敢抬……
一看新犯进监了,曾三拍了拍霍直的胳膊,说了声:“兄弟你坐着。”然后穿上斑马杠递过来的精致棉拖鞋,下铺后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挨着个像检验牲口一样扫视那些新犯。从头看到尾之后,摇头撇嘴地冲那个斑马杠头目说:“没**一个像样的,每人五镐把,都**钻铺下趴着去!”
说完,曾三又昂首阔步地走回来,脱鞋上铺,往被窝里一钻,对霍直说:“一会儿你负责给他们登记,看你的字写的咋样?如果写得好的话,过几天我就托人把你送教改科去。”
霍直还没接话,就听到门口爹一声妈一声的传来惨叫声,同时还伴随着硬物击打身体的声音,“啪,妈呀!啪,哎哟……”
他一回头,看见一个年轻新犯的棉裤被褪到了膝盖以下,一个魁梧的斑马杠正抡着胳膊粗细的镐把往新犯的**上猛劲削。每一镐把下去,新犯就大叫一声扑倒在地,然后再被提起来继续摆好姿势,迎接下一镐把……
隔着几十米远,霍直都能看清新犯的**变的通红,不单单只有猴子**那样两块久坐而积的硬疮了……
五镐把结束,被打的新犯不用等待指令,逃命似的连滚带爬钻到通铺底下,噙着泪水,瑟瑟发抖……
这时候,霍直更感谢自己的贵人了,如果没有贵人相助,自己也会是通铺下面的一员。就算自己爆发出刚硬的性子,结局也只会更悲惨。在看守所他就听熟了一句话:**立根儿稻草都辟邪。如果反抗,无论自己占不占理,都是抗拒改造,这些管事的犯人对付自己的一切手段都会冠以**的名义。可想而知,那才是典型的自不量力、以卵击石……
看他有些失神,曾三笑了一下,不以为然地说道:“兄弟,这都不算啥,现在改造形势好多了,要是放在以前,进屋每人五十盆凉水,然后三十镐把,只要挺不住钻到铺下,那以后只能像狗一样活着。觉得自己像个人的也不少,进来就铲,直接被打残的也有啊!我刚来的时候跟你一样,人没到呢,关系先到了,所以就免去了遭罪的过程。否则,就以咱们这性子,宁可被打死也不能被打服哇!如果到这里变成了缩头乌龟,那回到社会上可就啥也不是了!”
霍直一想,也对,江湖路自己也踏上一段时间了,道上的人物要的就是一个脸面,如果有被人踩在脚下那一天,那么,就等于砸了招牌,江湖路也别走了!想到这儿,他暗下决心,既然自己是顶着刀枪炮子这个鲜亮名头进来的,那么,就要对得起这个名号,挺起脊梁,像个江湖老大一样硬下去……
一直到开午饭,被打到通铺底下的十几个新犯才被允许爬出来。也许人的骨头真能被疼痛和恐惧吓软,抑或大部分人的骨头天生就是软的,在强权面前,他们只剩下了服从。从而导致人世间不管对与错,只要你是强大的,就会有数不清的人服从你、膜拜你。细想起来,像翁兆刚之类的黑道刀枪之所以为非作歹、历代不灭,就是这个道理。
霍直看着这些酥软着脊梁、背手、低头、大哈腰排队蹲在地板上开饭的集训犯人,他暗暗坚定信念,无论到什么时候,自己都不能做缩头乌龟。既然自己舍弃一切美好,踏上了这条意义重大之路,那么,就要坚定地走下去。借着这股来路不明的助力,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早日结束囹圄生涯。自己早一天出去,翁兆刚就少危害社会一天。为父报仇,只是一个小目标,更重要的是,要让翁兆刚之类的邪恶势力知道,无论何时何地,正义都是一股永生的力量,只要邪恶露头,正义就会站出来与它做斗争,必将化混沌为有序,还给人们一个清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