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陪我呆一会,安静地。”顾洛北放低了声音,没有了平时的潇洒自如。
安妮-海瑟薇在这个声音里听到了沮丧和失落,这是一个非典型的顾洛北。
安妮-海瑟薇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晚上,她经过十一干洗店的门口时,看到了在昏黄灯光下沉思的顾洛北。那天的顾洛北面无表情,眼神也因为垂下来的睫毛看不清楚,浓浓的夜色牢牢地把整个房间霸占,只有那微弱的黄色光芒撑开一片小天地,顾洛北的脸颊上可以看到整齐浓密的睫毛投下的倒影,不知为何,安妮-海瑟薇就是从那轻抿的嘴角看到了一抹孤独。那修长的手指笼罩着温暖的光线,却显得无比纤细,慢慢地舒展开来,而后慢慢地握紧,再握紧,甚至可以看到指关节一点一点泛白的痕迹。
曾几何时,安妮-海瑟薇以为那晚是自己眼花了,因为在她记忆里的顾洛北,从来不会如此。但今天,安妮-海瑟薇却从那低低的嗓音中,再次唤醒了记忆里的身影。
也许,在那放荡不羁的皮囊之下,有着一个她尚未读懂的顾洛北吧。安妮-海瑟薇如是想。
“恩。”安妮-海瑟薇声音脆响地应了一声,电话另一端传来一声轻轻的气音,安妮-海瑟薇可以在脑海里描绘出这个画面:顾洛北因为自己精神十足的回答,嘴角不由再次勾勒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想到这里,安妮-海瑟薇嘴角也不由往上方勾了勾。
顾洛北心情确实有些烦躁,这是对自己、对未知事物不确定而产生的烦躁,演技的瓶颈、创作灵感的枯竭,都会有这种情绪。只不过,这是顾洛北第一次遇到而已,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演技不同于百老汇的表演,百老汇一样需要天赋,需要表演和演唱的天赋,但更多时候勤能补拙,百老汇需要日日夜夜的付出和积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就是这个道理。但演技,没有一点慧根,没有一点天赋,即使再努力,终究是无法挣脱桎梏的。所以,遇到瓶颈时,需要的不是努力,而是感悟。也许是对角色更深层的理解,也许是对表演更透彻的领悟,也许是对自己更深刻的了解,需要的就是一点感悟。
感悟这事,即使顾洛北两世为人,也不是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世界刹那间安静下来,顾洛北看着眼前的风景,情绪渐渐安稳了下来。轻风吹过树林,枝叶婆娑的声音忽远忽近;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间或可以听到微微的噗通声,估计是哪只鱼儿跃出水面透气;远处的山峰随着阳光位置的变化,也反射出不同的色彩,透过空气甚至可以看到七彩的光芒。
安妮-海瑟薇平稳的呼吸声通过手机在耳边呼呼作响。可惜,安静没有持续太久,性子还是太过活泼的安妮-海瑟薇,猛地就咋呼开来了,“北,北,你知道吗?凯瑟琳帮我做的礼服真的太漂亮了。”
顾洛北哑然失笑,不过能够让安妮-海瑟薇安静那么久,已经是很难得了。以前小时候的安妮-海瑟薇完全就是一个假小子,作为青梅竹马的顾洛北,脑海里总是留下了安妮-海瑟薇未来娴静优雅的形象,偶尔露出爽朗大笑的模样也越发动人,所以潜意识里还是会矫正安妮-海瑟薇。经过这些年的教育,安妮-海瑟薇已经是好太多了,只是在顾洛北面前还是难掩假小子的性格。
安妮-海瑟薇说完,也没有期待顾洛北的回答,接着就沉默了下去。顾洛北脑海里可以描绘出,安妮-海瑟薇把右手食指轻轻放在下唇瓣上思考的模样,波光流转的眼睛应该是在犹豫自己是应该继续安静下去,还是把心中憋住的话说出来。
想到这里,顾洛北不由轻笑了出声,让安妮-海瑟薇安静,的确是为难她了。
听到了那轻笑的声音,安妮-海瑟薇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北,你现在是在郊外吗?我刚才听到了鸟叫的声音。”其实,倒不是安妮-海瑟薇真的如此毛躁,安静不下来。只是安妮-海瑟薇和顾洛北相处,向来是如此打打闹闹的。顾洛北情绪低落,安妮-海瑟薇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她只是单纯地想,自己语气活泼一些、说些有趣的事,顾洛北心情就会兴奋一些了。所以,安妮-海瑟薇才故意如此的,这就是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
顾洛北又如何会不知道呢?所以,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恩,我在郊外。眼前还有一条河,偶尔还能看到鱼儿跳跃出水面的画面。”安妮-海瑟薇的办法的确有效,因为顾洛北的嘴角不知不觉中就带着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是吗?那你不是超级喜欢了。”安妮-海瑟薇银铃般的脆笑声透过手机的话筒在空气里轻轻震荡,即使隔着一个手机,顾洛北都能清晰“看”到安妮-海瑟薇爽朗的模样。
“我在一片云杉林旁边,坐在一块半人长的大石块上,眼前就是一条蜿蜒的小河,对面小山丘上还可以看到未化的积雪。”顾洛北一个一个地用语言描述开来,在安妮-海瑟薇的脑海里构建出眼前的美景,“哦,又有一条鱼跃出水面了,那是鲤鱼吗?”
安妮-海瑟薇此时正坐在好莱坞片场外面的草垛上,赤红赤红的夕阳把整个电影城染成粉红色,天空上只有一条长长的飞机云划过,把那蔚蓝蔚蓝的天空分成了两半,这清澈的蓝色,让安妮-海瑟薇想起了顾洛北的眼睛。
伴随顾洛北的声音,安妮-海瑟薇的脑海里,把那个叫做奈特幕小镇周围美丽的自然风光都描绘出来。在这一刻,安妮-海瑟薇只感觉心中一片宁静,前所未有的宁静。闭上眼睛,只有顾洛北那比平常低一些的声音在耳边呢喃,耳膜一轻一重地振动着,这让安妮-海瑟薇觉得自己也进入了奈特幕的郊外,身临其境。
“哇,这是……”安妮-海瑟薇的心随着顾洛北恢复了原调的惊呼一下就拉了起来,“这是极光!”顾洛北兴奋的声音让安妮-海瑟薇不由坐了起来,眼睛却依旧闭着,只是她也不由自主地开口了,“极光?”
顾洛北显然十分兴奋,所有的失落都一扫而空,声音比平时还要高了一个调,那种狂喜甚至流于声音之中,泛出红色的光芒。
“原本还泛着淡淡红色的天空,一点一点被染成了墨蓝色,忽的那整片墨色彷佛有一根巨大的木棍放进去搅拌了似的,整片墨蓝色都被搅拌成为光怪陆离的深绿色,变幻出奇妙的形状,倒像是油彩画的调色盘。”
顾洛北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汹涌,但他还是意识到电话另一端安妮-海瑟薇不在自己身边,所以用声音描绘出眼前的壮观。大自然的神奇,总是永远都出乎预料。在公路旅行时,顾洛北就看到了神奇的八卦图天空,今天又近在咫尺地看到了极光,感叹依旧无法抑制。
“那绿色和墨蓝色一起交融到了一些,哈,真像是画画时的调色过程,现在中间地带是一种妖异的紫色,泛着淡淡的光泽。”顾洛北的声音抑扬顿挫,安妮-海瑟薇的心也忽上忽下,脑海里正在调动自己生平对于色彩的所有认识,那盛大的景象通过一句句直入心底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河对岸的小山顶上的白色,从地平线和天边交接之处连起来了,白色、灰色、褐色、黑色,一层一层地渗透进去,和绿色、墨蓝色、紫色交接到了一起。”顾洛北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被眼前景象惊叹到了,“整个天空都在闪烁,低低地压了下来,抬起手来,彷佛触手可及。”
一个在阿拉斯加,一个在洛杉矶,两个人却同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就像七岁的孩子相信星星可以摘下来一般,试图用自己的手掌去触摸眼前被使了魔法的天空。在虚空之处抓了抓,一阵空虚,但脑海里的色彩却彷佛通过手掌传到了心底,一圈圈泛开了涟漪,然后再次搅拌融合了起来,即使是最华丽的辞藻在此刻都黯然失色。
“眼前的河流把顶上的绚烂全部映照出来,从浅蓝开始递进,变幻成为绿色,然后是墨绿色,融入天空时已经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色。旁边的鹅卵石沙滩在万花筒般的河流周围蜿蜒向前,那白色在这一片色彩之中,投射出模糊的莹白色,就好像是夜空中的星星点点一般。”
顾洛北发现自己词穷了,无论是中文还是英文,都无法把眼前的壮观准确地描述出来。大自然就好像一个魔术大师,就出神入化的手法,将深浅浓淡、隐显明暗随意搭配组合,变幻出世界上最壮丽的景象,在这辽阔无垠的穹窿之中,绽放出让人瞠目结舌的光彩。即使有生花妙笔,也难述说眼前景象的神采、气势、秉性脾气于万一。
“伙计,我无话可说了。”顾洛北无奈地承认了这个事实,嘴巴却是久久无法合拢。
注:极光的出现会影响地球磁场,按道理来说,手机应该是无法使用的,信号会发生紊乱。此处仅为小说杜撰。
今天第二更,稍后还有一更!(未完待续。如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