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停下脚步,死死盯着中统的中年男人。
在他身后的猴子气急败坏地喊道:
“区长,就是这个**,冲进来就杀人。”
说着猴子调转枪口对准了中年男人。
这时,外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刚才在街上扮小贩的那十几个便衣持枪一拥而上,齐声喊道:
“王主任,你没事吧?”
此刻,王瑞军才缓缓转过身来,蹲下身子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上摸索了一会,搜出一张纸片,对着张义得意一笑。
“果然是红党的人,看来情报还没有来得及交接。”
随即他起身,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对那群便衣命令道:
“将这两个红匪的尸体带回去,扔在大街上,看看谁帮他们收尸,顺腾摸瓜将他们的同党一网打尽。
再找附近的巡警和保长问问,房子的主人是谁,做什么营生,马上通缉此人。”
发号施令完,他似乎才想起张义等人,叼着烟,轻描淡写地说:
“望龙门的?不好意思,我们也是在执行公务,刚才多有冲撞不过,抓红党是我们中统的事,你们军统是不是有点狗拿耗子”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张义提着枪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冰冷的目光布满渗人的杀机。
“你想干什么?”旁边的中统便衣略微一怔,就有两人冲过来想截住张义。
张义目不斜视,手起脚落,就将两人撂翻在地,然后无声**抵在了王瑞军的头上。
“你”王瑞军吓了一跳,死死盯住眼前的枪管,刚想抬起手中的枪,却被张义一把扭住他的手腕,重重在虎口一按,他的枪就到了张义手中。
“你想干什么?”
王瑞军没想到张义身手如此利索,见他手指扣向扳机,浑身一颤,冒着青烟的香烟从嘴角慢慢掉落,在地面上弹了几弹,溅起一溜火星。
“乱丢**可不是个好习惯。”
张义嘲讽一笑,手里转动着**,突然一握枪管,劈头盖脸地砸向王瑞军。
“嘭嘭嘭”几声,王瑞军头破血流,痛得龇牙咧嘴地嚎叫起来。
趁着对方惨叫,张义一把薅住他的头发,把他提溜在手中,枪管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冷笑一声:
“你**一个小小的主任,还在我这个少将面前摆谱?徐增恩也没有这个胆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敢瞪眼?不服是不是?”
说着张义一脚踹在男人腿弯,他扑通一声狼狈跪倒在地。
“军统的了不起?”
“住手!”
见自己的顶头上司被打,愣过神来的一众中统便衣齐刷刷将枪口对准张义。
“收拾这帮一处的。”
“****。”
军统的人同样将枪口对准了对方,周围的气氛骤然紧张。
“说话啊!哑巴了?你刚才不是挺能说吗?让他们把枪放下,还是你指挥不动他们?”见男人瞪着赤红的眼睛不吭声,张义又突兀地给他两个耳光。
男人吐出一口血水,仇恨地瞪着张义,就是不吭声。
“废物。”
张义又踹了一脚,提起他的衣襟像拖着死狗一样来到电话机前:
“看什么看?拿电话,给老子拨号!”
接电话的是钱小三。
他正在办公室和以前的同僚吹牛呢,吹嘘自己在上海如何和76号、梅机关战斗,正讲到高潮处,突如其来的急骤铃声,将所有的牛逼搅和了。
“喂?.区长?!出什么事了?”钱小三大吃一惊。
“钱小三,中统的**和我们抢食,抓红党都抓到了日本间谍家里,简直可笑!你马上带人来郝爱国家一趟。”
“什么?一处的**翻天了?真当我们军统没人啦?区长,我马上带人过来。”
说着,他挂断电话,看着一众竖起耳朵的便衣:
“兄弟们,抄家伙!”
两统的人对峙了半个小时,随着钱小三带着大批人马杀到,直接将中统的人全部缴械,一顿拳打脚踢,戴上手铐的同时扒下臭袜子塞在嘴里,全部赶到一间房里看守起来,只剩下王瑞军一个人。
张义一指客厅的椅子、火炉:
“铐起来,先审一审。”
“你们干什么?你们二处的人胆子也太大了吧,我要见徐主任”王瑞军急了,开始吼起来。
“把他的臭嘴堵上。”
张义挥挥手,他原本觉得这个王瑞军抓红党抓到了日本间谍家里,颇为蹊跷,想着放长线钓大鱼,监视跟踪下去,看看此人到底和潜逃的日谍郝爱国有什么联系。
但不想这厮如此目中无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如此,直接审上一审,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两名便衣扑上来将王瑞军固定在椅子上,其他人则忙着生火、打水,准备刑具。
张义用犀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王瑞军:
“说说吧,抓红党怎么跑到日本间谍的家里来了?”
王瑞军强撑着刺疼的眼睛,想说什么,无奈嘴巴被臭袜子堵着,根本无法言语。
“都是干这个行当的,你别告诉我没听过郝爱国等人蓄谋谋害委员长的事,我们正在监视他的住所,你和你的人恰好出现了,还美其名曰抓红党,骗鬼呢?”
张义示意将王瑞军嘴里的臭袜子拿下来:
“什么时候说清楚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不然,我只能以日谍嫌疑人的罪名送你去望龙门一日游了。”
望龙门即望龙门看守所,军统内部的人将它称为“小学”。
又因军统特务总队设在林森路望龙门两湖会馆内办公,望龙门也成了军统的一种代称。
山城本地人一听到“望龙门”三个字无不谈之色变,因为这个地方的军统更加骄横,更加嚣张跋扈。
特务总队下辖三个武装大队和一个便衣大队,除一部分担任军统机关和戴春风、常宋孔陈等公馆的警卫外,大部分是担任看守所、监狱中的看守,军统杀人也由这些人执行。
这个总队内设书记、副官、军需等科室外,还有一个行动组,直接和督查室挂钩,专门搞逮捕和刑讯工作。
他们可以公开逮捕任何人,军统违纪的特务,也交由他们扣押。
因此,即便是军统特务背地里也叫这个组是“锦衣卫”。
一般的军统特务在外面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但看到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找他们,也是会双腿发软的。
王瑞军即便身在中统,也听说过“望龙门”的凶残,此刻浑身一颤,呼吸越来越急促。
“说话。”钱小三见他不吭声,飞快地走过来,对着他就是一拳。
这一拳极度用力,打得王瑞军头脑发蒙,砰一声摔倒在地,他的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昏过去的王瑞军被拖起来,随着一盆冷水浇下去,他又猛地惊醒过来,等待他的是一根烧得通红的火钳子。
“刺啦”一声,随着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响起,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汗臭味和铁锈味。
“说不说?”
王瑞军满头大汗,浑身战栗,苍白的脸上满是恐惧和懊悔,招惹谁不好,竟然要招惹军统的人。
“不说是吧?那我替你说?”
猴子将两把驳壳枪丢在地上,冷笑道:
“撞针被动了手脚,难道红党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是你找的替死鬼吧?想立功想疯了?
你们中统盛产造谣公司,情报全靠编,现在连行动也开始作假了?”
舆论宣传本是需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所从事的一项职业,但从中统的丁默村主办《社会新闻》开始,到徐增恩主导编辑《大汉晚报》,无不成了捣鬼也无术的“谣言公司”。
丁默村、李士君、唐惠民三兄弟的“谣言公司”在社会各方进步舆论的夹攻下,最后办不下去关门大吉,“三条好汉”也一起当了汉奸,索性遗臭万年了。
但徐增恩亲自主导的《大汉晚报》如今还在垂死挣扎。
为了掩盖其特务面目,该报的所有员工全部用的化名,经费名义上由私人控股,实际却是中统的特别经费拨款和果党中、央宣传部补贴。
而它的新闻来源一般是摘抄果**通讯社的消息,但每天都煞有其事地载有“本报专电”数条。
和后世的“UC震惊体”一样,刚开始老百姓看到这几条“本报专电”,不疑有诈,都图个新鲜,花几个铜板买一份回去浏览一下。
所以,《大汉晚报》创办之初,它的销量一直很好,竟然可以赚钱。
但随着里面夹杂的什么“红党统治区军民生活艰苦,难以度日,但红党高官生活奢侈”、什么“红党到处杀人放火”这种添油加醋攻击性越来越多、不着边际的新闻出现,狐狸尾巴逐渐露出来了。
有点见识的百姓识破了它的真面目,开始不买账,“谣言公司”的产品销路锐减,影响渐微。
徐增恩眼见这样下去不行,为了挽回颓势,吸引读者,绞尽脑汁后,终于想出了一个“灵丹妙计”
——
先在当日报纸的显著版面刊登新闻预告,比如“本报明日将有重大新闻发表,希望读者注意”云云。
结果第二天刊登出来的东西,内容还是老一套,转弯抹角还是反红罢了。
这样的手法玩了几次,再也不灵光了,报纸的销路从此一蹶不振。
想到这事,张义就忍不住发笑,徐增恩这人还真是入错了行。
言归正传,见王瑞军沉默不语,张义冷笑一声说:
“草菅人命,你又多了一条罪名。”
说着,他懒得浪费时间,挥了挥手,一个便衣提着一桶冰水走了上来,直接将王瑞军摁到了水里。
咚,冷水瞬间呛入他的肺管让他无法呼吸,他浑身颤抖,挣扎在窒息的边缘。
提起,摁下去,提起,摁下去。
仅仅两个回合,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王瑞军再也忍住不住,拼命地摆起了手。
便衣将他扔在地上。
长时间的窒息,似乎让他失去了说话的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偶尔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呻吟,半响才含糊不清地说:
“我招。”
“很好。”张义点点头,让人给他松绑,清洗一番。
收拾好的王瑞军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虚弱地喘着气。
张义坐在对面看着他,很耐心地问:
“说吧,谁让你来这里的?”
“郝爱国,不,木村一郎。”
“你怎么认识他的?”
王瑞军沉默了一会,说:“他主动找到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掌握了我贪污受贿的证据。”
张义见他眼神躲闪,知道没说实话,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继续问:
“他让你来这里做什么?”
“拿一本书。”
“书呢?”
“在在尸体上。”
猴子闻言连忙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上摸了摸,果然搜出一本硬壳外皮的书。
张义接过来翻了翻,这是一本35年出版的《孽海花》,畅销书之一。
作者曾朴是清末民国初期著名的家,号铭珊,笔名东亚病夫。
该书以苏州状元金汮和名妓傅彩云的经历为线索,展现了同治初年到甲午战争几十年中国社会**文化生活的历史变迁。
作者35年去世之后,该书一再加印,畅销不绝。
畅销书,装帧普通,随地都可以买到,符合作为密码本的基础条件。
但既然随处可以买到,木村一郎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地拿到本书呢?
书里肯定还隐藏着其他秘密。
张义思忖着,一般的密写方法用碘伏或者火烤就可以解开,但有些重要信息会用到密写药水,想要看到内容,必须用到显影液。
显影液又牵涉到配方。
他想了想,问:“木村一郎人呢?”
“在在我家里。”
“够狡猾的。”
张义冷笑一声,看着王瑞军说:“既然如此,你还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王瑞军脸色惨白,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挪动到张义边上,一把抱住张义的腿:
“张张区长,我求你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直接去抓人吧。
我求你了,放了我吧,我**,**菅人命,我坐牢还不行吗?”
说完,他磕头如捣算,一边磕头,一边放声大哭起来。
张义不为所动,等他哭声渐缓,才说道:
“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你是入错行了,可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不过.也不是不能改,但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你是聪明人,应该已经猜到我在想什么,对吗?”
张义扬了扬那本《孽海花》,说:
“去吧,原书放在我这里,你再去书店买一本,回去的路上记得好好想想怎么圆谎。”
“这万一他发现.”王瑞军已经停止了哭泣,但嘴唇还在一直哆嗦。
“越是得不到的才越值得惦记
而且你能保证木村一郎没有跟踪你监视你吗?
万一他窥见了我们之间的冲突呢?到时候你怎么解释?”
他接着说:“没拿到东西才不会引起怀疑,他越是着急,就越会出错,你才有资本和他讨价还价.行了,带着你的人走吧。”
张义说完,将书往怀里一揣,便带着人离开了,只留下一脸绝望的王瑞军一个人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