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杀出宫门的嬴成蟜,嫪毐嗤嘲而笑:“竟独自率军杀出来了?”
“还说什么兄弟情谊,呵~大难临头,也不过是各自逃命而已。”
前线一直在给嫪毐传来奏报,所以嫪毐很清楚,嬴政麾下的可战之兵已不足三千。
如今嬴成蟜率近两千兵马杀出宫门,也就意味着留下护卫嬴政的兵马仅剩一千出头。
这岂不就意味着嬴成蟜已经放弃了嬴政!
孙希连声道:“太尉,长……嬴成蟜率军杀出或许并非是要独自逃生,而是为了这三万余黔首!”
“这三万余黔首即便兵力充沛,却因无人率领而难以发挥出几分战力,更无赏罚所督。”
“但若嬴成蟜进入此军,以其长安君的身份便能立刻得到所有黔首的认可,成为此军主将,率此军作战!”
孙希不知道什么是换家战术。
但孙希自认为他很懂站队!
在他看来,即便嬴成蟜选择抛弃嬴政也不会选择在援军来袭时的这个翻盘点。
既然如此,他的目标就只能是城外的这三万余黔首!
嫪毐眸光一凝:“孙佐戈此言有理。”
“传令全军,阻截嬴成蟜所部!”
嫪毐麾下兵力迅速向着嬴成蟜的方向阻截而去。
但他们拦得住嬴成蟜吗?
根本拦不住!
在嬴成蟜杀出宫墙的第一时间,张骁便率麾下兵马向蕲年宫的方向发起狂攻。
嬴成蟜也迅速率军向着张骁所部的方向冲杀而去。
两军汇合的第一时间,嬴成蟜朗声高呼:“吾乃秦王之弟、大秦长安君、公子成蟜!”
“大王已知诸位义士之义举!”
“此战之后,大王必不吝厚赏!”
“诸位义士既已从戎,自当以军法从事!”
“各部将领迅速来本君处集合,听从本君调遣!”
嬴成蟜没有浪费时间去说更多的话,只是将这支军队当成了正规军,理所当然的要求各部将领迅速前来听令。
而嬴成蟜的态度和话语让三万余雍人彻底放下心来。
王上认可了他们的行动。
他们的行动不会被定为违法行为!
而嬴成蟜那理所应当的安排更是令所有雍人心中一振。
以军法从事?
那岂不是说,他们此战的军功也能论算军功了?!
三万余雍人齐齐高呼:“愿尊长安君之令!”
十余名高层将领更是迅速聚拢于嬴成蟜面前。
“左庶长孟南,暂任此军副将,拜见长安君!”
“公乘西锋,暂任此军都尉,辖四千袍泽,拜见长安君!”
“公大夫王群,为此军都尉,辖三千袍泽,愿为大王效死!”
“官大夫萧途……”
听着面前这些人的自我介绍,嬴成蟜不禁咂舌。
果然是旧都雍城,城中权贵就是多!
面前这些人已经完全不能再被称之为黔首了。
左庶长已是大秦第十级的爵位,足以独领一军以主将身份出征!
昔日白起第一次担任主帅时,正是左庶长爵位!
嬴成蟜不由得有些庆幸。
身怀第四级爵位的张骁带领这些人作战,就好像是一名初中生在带领一群博士生参加竞赛。
顶着导师(嬴成蟜)的名头,张骁可以在大方向上做一些指挥。
可一旦张骁的决定与孟南等人的看法出现矛盾,孟南等人怎么可能甘愿听从张骁的命令?
得亏嬴成蟜杀出重围进入此军夺取了此军军权。
否则这支军队必然会迅速陷入混乱!
正念着张骁呢,张骁已策马赶来:“卑下张骁,拜见君上!”
“万幸,未曾辱命!”
嬴成蟜略略颔首:“你做的很好。”
“本君必当将此间事原原本本的上报王上,为诸位请功!”
张骁等原亲兵尽皆振奋高呼:“谢君上!”
没有时间说废话,嬴成蟜直接下令:“传令!”
“令将军张骁为都尉,率兵三千。”
“军中其他将领皆不做变动,继续统帅各自兵马。”
孟南等人理所当然的拱手一礼:“尊令!”
唯有张骁松了口气,赶忙拱手:“唯!”
天知道张骁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而今能卸掉主将之位,张骁开心极了!
嬴成蟜继续喝令:“传令都尉张骁、都尉王群率本部兵马冲击蕲年宫宫门!”
嬴成蟜满脸肃然的看着二人:“本君要告诉二位!”
“王上现在还在蕲年宫中,正在被贼军猛攻防线。”
“而今戎守防线的袍泽仅剩千余人,王上已经亲自披挂上前杀敌,相邦不韦更已负伤!”
“蕲年宫中战事极其激烈,二位都尉务必不惜一切代价的猛攻宫门,力求尽快攻破宫门,救援王上!”
嬴成蟜的话让张骁和王群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齐齐沉声应诺:
“愿为王死战!”
话落,不等嬴成蟜回应,二人便已策马而去。
孟南沉声发问:“将军,王上安危事关重大,末将请战!”
其他将领也纷纷开口:“末将请战!”
嬴成蟜摇了摇头:“宫门宽度有限,即便投入更多兵力也毫无用处。”
“本君相信那二位都尉!”
“且我等还有更重要的事。”
嬴成蟜遥遥看向远处的那根大纛,沉声喝令:“贼军分兵各处以攻蕲年宫、阻截吕相门客,以至于中军空虚。”
“这便是我军破局之处!”
“擒贼先擒王!”
“传令都尉西锋,率本部兵马阻截西北方向敌军。”
“传令都尉萧途,率本部兵马阻截东南方向敌军。”
“传令……”
“副将孟南并余下各部,随本将向敌军中军冲杀!”
军中无令旗和金鼓,嬴成蟜就令一众原亲兵担任传令兵的工作,将嬴成蟜的将令传至各军。
随着一条条将令下达,原本一团散沙的大军迅速归拢,互相配合着向整片战场冲杀而上!
察觉到后方失守,嫪鎏当即就想率军回援。
然而一支兵马却突然斜斜的**了他的回军路线。
西锋策马立于军中,沉声喝令:“阻截敌军!”
嫪鎏怒声喝骂:“彼其娘之,黔首安敢阻拦本将!”
“众将士,冲散此军!”
怒骂间,嫪鎏的心脏却在发颤。
当一支至少从军两年、中低层官吏齐备的民兵获得了一名可以一战灭国的主帅,那这支民兵还是民兵吗!
随着嬴成蟜接管此军军权,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嫪鎏担忧的看向大纛方向,轻声喃喃:“毐兄,一定要坚持住啊!”
“我军唯一的优势就是蕲年宫,切莫停止猛攻!”
“切莫!切莫!”
仗着兵力优势,西锋等各都尉将回援兵马尽数堵截。
冲入蕲年宫内的嫪毐所部更是被熊启和张骁前后夹击。
本就空虚的中军位置显得愈发空虚。
唯有嬴成蟜亲率五千兵马向着中军冲杀而来!
“杀!”
一戟洞穿了一名长矛兵,嬴成蟜怒声厉喝:“杀嫪毐者,拜爵**!”
见自家主将都如此勇武,全军将士士气高亢,齐齐嘶吼:“杀嫪毐!”
环绕在嫪毐身周的三千亲兵根本无法抵挡。
顷刻间防线就已被嬴成蟜所部彻底撕烂!
看着越来越近的嬴成蟜所部,嫪毐有些慌了。
“局势怎会突然变化如此!”
嫪毐不明白,为何方才嬴政还如瓮中之鳖,结果只是几刻钟后,他嫪毐却成了待宰羔羊!
孙希不禁谏言:“太尉,撤军吧!”
嫪毐下意识的怒喝:“不!”
“嬴政就在蕲年宫中,本公的兵马很快就要将他斩杀!”
“只要嬴政死了,哪怕本公麾下战死再多,本公依旧能获得胜利!”
孙希焦声道:“太尉,即便嬴政身死又如何?”
“还有嬴成蟜啊!”
“嬴成蟜同样是先王之子,嬴政身死之后嬴成蟜完全可以打着为嬴政复仇的借口将各路兵马继续拧成一根绳!”
“太尉!我等已经败了!”
“没有再翻盘的机会了!”
嫪毐的目光有些恍惚。
自己,败了?
筹谋了那么久,准备了那么多,更押上所有的赌局。
自己已经毫无胜算了?
“本公不会没有一丝胜算!”嫪毐赤红着双眼怒喝:“本公便与他们斗到底,去博一线生机!”
孙希慌的一匹。
孙希一直以来的态度都是风险对冲、各边下注。
嫪毐愿意去博那一线生机,但孙希不愿意啊!
只要活下去,找到机会与嬴成蟜好好聊聊,就凭孙希掌握的那些嫪毐的秘密,孙希自认为至少也能换一条活路。
若是再能让昔日臣属们说说好话,没准还能获些封赏呢!
心思急转间,孙希连声道:“不!太尉!我等还有胜算!”
“既然废王政容不得我等,那不若带上王太后与王上、侯爷,率所有兵马杀出去!”
“杀去秦国兵力稀缺之地,夺取一块地盘另立根基!”
“太尉您绝对不能死在此地!”
“您若死在此地,王上可怎么办啊!”
听着孙希的话,嫪毐心中的决死之意迅速淡去。
对啊,他若死了,他的孩子们怎么办!
既然无法夺取大秦,那退而求其次的另立一国也并非不能接受。
嫪毐不由得感慨而赞:“孙佐戈,大才也!”
又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嬴成蟜,嫪毐断声喝令:“传令!”
“转战雍城!”
一勒缰绳,嫪毐当先向着雍城方向策马而去。
见大纛后撤,嬴成蟜怒声厉喝:“嫪毐狗贼,有胆弑君,怎无胆与本君对垒?!”
“嫪毐,休逃!”
八夫等家兵齐齐高呼,将嬴成蟜的话音传遍四周。
蕲年宫血战本就让所有兵丁的心理压力都极大。
三万余突然杀出的雍城民兵更让他们心中惊惧。
而今听到家兵们的呼喝,回头看到果然在后撤的大纛,嫪毐麾下的所有兵马顿时陷入慌乱!
主帅奔逃这等事即便是放在正军之中都会令大军士气崩塌,甚至造成全军将士奔逃。
更遑论是对于本就是弱制约关系的门客而言了!
“太尉都跑了,咱们还打什么啊,跑啊!”
“嫪太尉待我等不薄,蕲年宫就交由诸位袍泽继续进攻,吾去救援嫪太尉!”
一众门客当先出逃。
而门客们的出逃更进一步带动了士气的雪崩,近万兵马却在极短时间内迅速崩溃!
就连嫪毐的亲兵都散去了大半。
嫪毐只能仓皇的钻进乱军之中试图潜藏身形。
乱军之中,嬴成蟜策马狂追,口中怒喝:“大纛之下便是嫪毐!”
嫪毐赶忙喝令:“快将大纛丢弃!”
嫪毐的家兵赶紧扔掉了手中大纛,也让嫪毐所部兵马失去了最后的那点军心!
嬴成蟜再度怒喝:“着红袍者为嫪毐!”
嫪毐大骇,慌忙解开外袍扔到地上。
嬴成蟜见状只得再三怒吼:“白面无须者是嫪毐!”
嫪毐愤怒的回头看着嬴成蟜。
可惜,出逃的决定一旦做出,嫪毐就连决一死战的资格都没了!
他只能切下一截下裳,用裙子捂住了脸。
正欲再喝时,嬴成蟜突见一架马车穿越乱军向着嫪毐狂奔而来。
在抵近嫪毐时,车帘突然拉开,赵姬焦急的高呼:
“毐郎!!!”
于这混乱的战场之上,赵姬的呼声听在嫪毐耳中宛若天籁之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