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嬴政,谁敢杀我? 第379章 我等卑贱之人,如何与牛马相提并论!

陈利迫不及待的发问:“还有余力否?”

能犁开地面,远远不够。

牛耕之所以能大幅提升生产力,并不是因为它可以开垦土地,而在于这种耕种方式的效率、速度和质量。

如果只是犁开几寸地面就已无余力,那这长安犁对于他们而言甚至还比不上铁锸!

陶广明白陈利的心思,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寨主,吾力犹胜!”

“诚如贾先生所言,拉动此物并不费力,吾甚至无须全力以赴!”

吴哲也振奋的连连点头:“吾亦然!”

“吾还能拉!”

陈利畅快大笑:“彩!”

“大彩!”

“劳烦两位弟兄继续拉动,一直拉到无力为止!”

陶广和吴哲轰然应诺:“唯!”

再次背起耕索,陶广和吴哲根据经验不断调整着力量和速度,也让犁出的垡从歪歪扭扭变得板板正正。

随着垡垄不断延长,陈利好像是中了魅惑术一样,不自觉的走到了长安犁之后。

浑不顾地面上的泥泞,陈利整个人趴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那被犁铧破开的土层,目光之间满是迷醉,轻声喃喃:

“好美!”

对于吃饱喝足的人而言,美是多种多样的。

可以是美丽的人,可以是美丽的物,可以是美丽的氛围。

但对于饥寒交迫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而言,美的定义却是单一的。

生的希望!

而在这泥泞的垡垄之间,陈利便看到了他自己和彭蠡泽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

其他水匪也轻手轻脚的跟在陈利身后,双眼迷醉的看着长安犁和它耕出的垡垄,轻声低语:

“阿翁,这是什么呀?为何无须铁锸一锸一锸的翻土,自己就能变出垡垄来?好神奇!”

“娃儿,这是犁!是犁啊!这等犁出来的垡垄,某已经足足十年未曾见过了!”

“不!不一样!这垡垄比咱们逃出来之前用耕犁犁出来的垡垄更深,还更平整!”

耕牛是极其宝贵且需要小心伺候的资源。

不是彭蠡泽水匪这群低端匪军能够轻易获取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水匪!

他们没办法利用彭蠡泽周边那些平坦的地形进行耕种,他们只能在狭小、崎岖的岛屿上寻找小块平地,艰难的开垦与耕种。

二牛抬杠式的耕种方式根本无法在这种地形施展开来。

两相结合,导致彭蠡泽诸水寨都凑不出十头耕牛来。

很多生于斯、长于斯的水匪这辈子连牛都没见过,更别提见识二牛抬杠式的耕种方式了。

但现在,庄贾却直接将长安犁摆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的世界观都被犁碎了!

只有庄贾还好生站着,甚至指点着操犁人:“前方皆是砂砾地,不便耕种,还不速速掉头?”

“两位壮士,劳烦向左转向。”

“无须绕那么大的弯,直接转就可以!”

看着长安犁在陶广三人的操持下轻巧的完成转向,水匪再次一片哗然:

“转向竟然如此轻便!那些山坳之内的狭地岂不是也可以以此物犁地了!”

“这可是外面那些两头牛扛着走的犁都做不到的事,此物,竟然可以做到?!”

“如此一来,咱们能多收多少粮食啊!”

“阿翁,咱们若是有了此物,以后是不是就不需要费力去锸地了?”

“东皇太一在上!大水(神名)在上!拜谢诸神佑我彭蠡泽!!!”

对于秦人而言,长安犁的轻灵只是能让耕牛少些疲累,让垡更密一些。

但对于彭蠡泽人而言,长安犁的轻灵却让曾经无法、无力耕种的山间小块田地变得可以耕种!

长安犁不仅提高了彭蠡泽人耕种的效率,甚至间接扩大了彭蠡泽的可耕种面积!

一些水匪甚至直接跪倒在地,用看神物一样的目光崇敬的看着长安犁,口中尽是祈祷之词。

在一双双热切目光的注视下,陶广二人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纵是浑身衣裳被汗水打湿也不放松。

终于,两个时辰后,吴哲再也坚持不住,摇晃着摔倒在地。

陶广见状也没了继续坚持的心气,跟着一起软倒在地。

两声闷响惊醒了趴在地上的陈利。

陈利赶忙起身跑到陶广和吴哲身旁,将陶广和吴哲抱在怀里,焦急的发问:“可无恙?”

陶广挤出一丝笑容:“无碍,不过是没力了而已。”

陈利不禁怒斥:“不过是验证耕犁而已,何故将自己搞的如此疲惫!”

陶广被骂了也不在意,满是期待的看着陈利:“寨主,俺们犁了多少田?”

问及此,陈利的双唇有些颤抖。

目光不由自主的眺望着眼前那一大片已经被开垦完毕的田亩,颤声开口:“七分有余!”

现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瞪大双眼。

七分地!

听起来很少,但他们犁的可不是良田,甚至不是撂荒田,而是只以火焰焚烧过一次的纯荒地!

曾经的他们若是想要开垦出七分如此田地,至少也需要五名青壮忙活旬日时间。

这也是他们更倾向于劫掠、卖鱼,而不是种田的根本原因。

投入太大,产出太低。

收的还没吃的多。

但现在,仅仅只是两个时辰的时间,只用三人之力竟已经完成了七分田亩的开垦!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完全可以通过种田来养活自己了!

陶广反手握住了陈利的胳膊,激动的说:“寨主,容俺们休息半个时辰。”

“不!”

“一刻钟!”

“现下距离落日还早,至落日之前,俺们至少还能再犁出一亩田来!”

其他水匪也忍不住了,连声道:“寨主,您别看陶广胳膊粗,但俺的力劲更大,俺来拉!落日之前,俺至少还能再犁出一亩三分田!”

“俺来!俺比牛的劲还大!落日之前,俺至少能犁出一亩半!”

为了更多的粮食,为了活下去的希望。

所有水匪不自主的卷了起来!

陈利畅快大笑:“何须急切?”

“莫急!今日不过是用以验证,以后大家都有机会!”

“彼时切莫嚷嚷着累才好!”

所有水匪振奋高呼:“绝不喊累!”

他们是天生喜欢当水匪吗?

不!

彭蠡泽水匪中的大半都是昔日权贵们的奴隶,小半则是昔日权贵奴隶们的后代。

他们确实有着相对于普通奴隶而言更强的反抗精神,但他们却并不是天生就喜欢当水匪的残暴之徒。

如果有的选,他们也希望能守着一亩三分田,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曾经,他们没得选。

奴隶主压迫他们。

老天爷不给饭吃。

但现在,一个选择的机会摆在了他们眼前!

他们岂能不激动!

陈利沉声而喝:“那还不速速拜谢贾先生?!”

所有水匪齐刷刷的转身看向庄贾。

方才的所有警惕和敌意尽数消失不见。

所有人像是看待再生父母一般崇敬的看着庄贾,齐声嘶吼:“拜谢贾先生!”

纵是庄贾,嘴角也不由得微微上抬了几度。

拱手还礼过后,庄贾认真的说:“此犁虽好,陈寨主的验证之法却不准确。”

“虽然两位壮士仅用两个时辰就犁出了七分田,然,某观这两位壮士却已疲惫至极。”

“若是不想日后留下暗疾,必当好生休息才能继续耕种。”

“如此算来,一日下来两位壮士不过是能犁出一亩一分左右的田亩而已。”

陶广想要辩驳。

他的力气可大着呢!

但陈利却知道,陶广这种状态是不能持久的,但种地恰恰是个持久的事。

所以陈利按住了陶广,认真点头:“陈某受教。”

“然,即便只是一日能犁出一亩一分左右的田亩,于我等而言也是大喜之事。”

庄贾继续说道:“今日所耕之地虽非水田却十分湿润,这令得耕种愈加轻松。”

“若是换做旱地耕种,两位壮士或许便仅能犁出九分地。”

“且依某观之,两位壮士尽是悍勇之士,若是寻常人拉动长安犁,一日能犁出一亩水田、七分旱田已是不易。”

陈利朗声而笑:“贾先生莫不是担忧我等真切使用之后失望,对贾先生心生怨怼乎?”

庄贾笑而不语。

庄贾游走在生死的间隙之中,背叛、杀戮、死亡是他的伴侣。

庄贾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性,庄贾只怕自己揣测的还不够黑暗!

陈利环顾所有水匪,沉声开口:“诞于彭蠡泽的弟兄或许不知道牛耕之利。”

“以二健牛抗犁,每日可耕旱田二亩!”

“以二驽马抗犁,每日可耕旱田一亩半!”

人群中不由得响起一阵嘈杂。

生于彭蠡泽的水匪瞪大双眼,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逃入彭蠡泽的水匪轻声一叹,眼中尽是对过往的怀念。

陈利加重语气:“故而贾先生以为我等会因这长……”

庄贾笑而提醒:“长安犁。”

陈利恍然道:“对,长安犁!”

“贾先生以为我等会因人力拉动长安犁一日仅能耕种七分旱田,而对长安犁加以鄙薄。”

“现在,告诉贾先生,我等会鄙薄乎?”

陶广等水匪失声大笑:“贾先生,我等绝非忘恩负义之辈,此物,实乃至宝也!”

“买牛一头,需七千两百钱,买某却只要四千三百钱,某拉长安犁比牛拉长安犁更逊诸多不是应有之意?”

“我等卑**之人,如何与牛马相提并论啊!”

水匪们笑着说出了一个让人悲哀的事实。

在楚国买一头耕牛需要七千两百钱。

但买断一名成年奴隶只需要四千三百钱,买断一名未成年奴隶只需要二千五百钱!

而且耕牛在购买之后还需要好生伺候,不能打杀,否则就是砍脑袋的大罪。

反观奴隶?买过之后打杀随意!

所以对于水匪们而言,庄贾将他们与牛马进行对比完全不含贬义。

这是夸他们呢!

陈利笑容满面的看着庄贾:“如此,贾先生可安心否?”

庄贾惭然拱手:“实是贾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矣!”

陈利畅快大笑:“我等岂是君子?我等皆小人也!”

陈利认真的看着庄贾:“然,我等固是小人,却也重义!”

“贾先生冒着巨大风险将如此宝物送入我等手中,想来不会是毫无所求。”

“贾先生,大可直言!”

“只要我彭蠡泽上下能够做到,必不惜一切代价臂助贾先生!”

各朝代各时代奴隶和耕牛的价格波动极大,战时和和平时期的价格差距更是惊人。如果不严谨的用米价来进行简单对比的话,唐高宗时期,一名精壮**要价四万元左右,魏晋南北朝战乱最频繁的时期则只要一两千元就能买下一名壮年**,买下之后想用想吃都随意。

本段根据《里耶秦简》和《货殖列传》给出了一个比较适合现在环境的价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