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维尔金自夸,这年头临近退休,还亲力亲为给下属收拾烂摊子的好领导提着灯笼都难找。有这样尽职尽责的天理在,维系者和七执政真是有福了。
负责任的好天理当然值得更多宝贵摸鱼时间。
维尔金难得轻松、毫无紧迫感地漫步在地上的世界,心情大好。
没有天灾人祸,没有末日审判,没有纷飞的战火和无尽的哀嚎,不需要急切地奔赴永无止境的战场,也不会人催促祂下达足以影响世界走向的旨意。整个世界无比的安静,唯有森林的微风带来雨后天晴的青草香气和略带悠闲的漫步。
名为维尔金的域外者所梦寐以求的生活,是天理永远无法企及的梦幻泡影。
而巴巴托斯治下的蒙德,比维尔金古早记忆里更加美丽,风不再夹杂寒雪和冰渣,微风吹在柔软的草地,露出躺在地上的日落果。随着长生种和幻想种的沉匿,如今的蒙德已经成为更加适宜柔软的人类生存的乐土。
维尔金十分满意,巴巴托斯为他完美的退休述职报告来了一个开门红。
“蒙德的意义不同于其他六国,这是连接天空岛的重要节点。风带来供以人类繁衍生息的种子,永恒的时间足矣吹平短生种的伤痕,再让新的世代生根发芽,哪怕你们兄妹跟天理的维系者有过冲突,我相信以自由和随心所欲闻名地上的巴巴托斯也不会拒绝你的共鸣。”
不远处的星落湖坐落着巴巴托斯的七天神像,维尔金先是拐弯抹角吹捧了一番靠谱的巴巴托斯,后不忘充分履行自己的向导职责。
“从这里一直往西北走,就是由供奉巴巴托斯的人类建造而成的蒙德城。巴巴托斯虽然自魔神战争结束后便不再直接插手蒙德的管理,但其手下的四风守护一直以来都践行保卫蒙德的使命,如无意外,他们的后人应当也会忠诚执行风神的命令,世代守护蒙德城。”
两千年前发生的魔神战争对维尔金而言如在昨日,他对这些历史如数家珍:“北风狼王、南风狮牙、西风之鹰,以及东风之龙。其中南风狮牙和西风之鹰起初都由人类担任,北风狼王巅峰实力和巴巴托斯不相上下,至于东风之龙……那孩子被巴巴托斯的琴声吸引。龙这种生物,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任性而为,性格跟巴巴托斯想来应该也特别合得来。”
咆哮西风中的一缕微风化形而成的精灵,又因为友人的死而放弃统御蒙德,将权力让渡给人的魔神巴巴托斯,不会拒绝域外之人的共鸣请求。
“充满自由与包容的城邦……”空喃喃,将右手轻轻覆盖在神圣的七天神像,满怀期待,“希望这位自由的神明能够允许我进入他的国度,告诉我妹妹的下落。”
话音落下,平静的七天神像陡然发出青色的光芒。
一瞬间,磅礴的风元素自神像四周迸发而出,空也第一次感受到独属于这个世界的奇特力量。
“这就是提瓦特大陆风元素的力量。”
空紧握的手心陡然张开,小小的青绿色气旋从掌心生出,摇摇摆摆又脆弱无比,却是他已经得到这个世界的神祗认可的证明。
“看来巴巴托斯的脾气不错。”空不由得感慨,在见识过维系者那样一言不合上来先干一仗的神明后,巴巴托斯的出现简直就是福音。
维尔金默默将手掌轻轻覆在洁白石像的表面,和空一接触七天神像就发光的景象不同,接触到维尔金的刹那,七天神像周围连萤火般的青色光芒也骤然黯淡,像是灵性蒙尘又失去神迹。
这些能和元素力量产生共鸣的神像实际上是尘世七执政连接天空岛的媒介,可以反映出七神的实际状态,一旦出现神明殒落的情况能够第一时间反馈给天空岛。
但……巴巴托斯的神像……为何感觉,已经出现了些许磨损?
这不合常理。
尘世七执政被豁免了来自天理的磨损。
维尔金张开手心,自己现在距离巴巴托斯的七天神像如此之近,为何他还没有任何察觉,甚至连探查的风声都没有感知到。
“维尔金?”
空疑惑地看着一言不发停留在神像底下的维尔金。
“抱歉,走神了。”
空摇摇头,并不介意,只当维尔金陷入回忆。
从不回头、目光永远紧紧盯着下一个目的地的旅行者,能够理解独属于长生种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后的迷茫。
互相依靠的血亲模糊了旅途路上达成的羁绊,这是他第一次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起踏上旅途。
他并不反感。
维尔金抬头望向巴巴托斯身着神袍的七天神像,半是掩饰方才的异样,半怀念着比魔神战争更早的蛮荒。
在名为维尔金的域外者成为天理之前,元素精灵,才是天生地养的宠儿。生而为原始的精灵,却能够克服自己的本性,从弱小的人类身上学到了情感、友谊、羁绊,平等自由地对待每一个人,将蒙德变为净土,巴巴托斯付出的只比他们见到的更多。
“接下来,我们先去蒙德城,人类虽然不善记忆,却极其擅长保存物件,作为供奉自己国家神明的教会中心,一定藏有能够联系上巴巴托斯的信物。”
就像神之心,既是尘世七执政的象征,但一般更多用作联系的信物。
“提瓦特大陆的神明,都有自己的教派吗?”空有些好奇,“像巴巴托斯这样,在提瓦特大陆当执政官的还有七位,那岂不是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教派和教义?”
“不。”
维尔金顿了顿,神情复杂:
“唯独信仰,不可杂糅于战争。对大部分国家而言,神明是执政官,而非不可捉摸的传说,就像统治者——”
人类会为信念奔赴毫无意义的战场,却无法背弃自己的本能为统治者的权力而战。
这是天理当年最为阴险的设计,是继将七十二魔神通通拉下水后,最完美的阳谋。
给魔神予以羁绊,将他们神性的一面用世俗掩盖,再烙印名为“爱”的人性枷锁。
“真是巧妙的设计,用世俗的政权瓦解短生种对长生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第一个想到这个办法的人真是个天才。”
空去过不少地方,但像提瓦特这样长生种作为统治者居然没跟短生种闹到互相种族灭绝对方的可不少见。
“这么想来,蒙德城说不定会有不少长生种!”
在想象中,巴巴托斯治下的蒙德城应当是一座人与非人类和谐共处的城邦——如果能趁此机会够找到五百年前坎瑞亚战争的亲临者,就算没能找到风神巴巴托斯,说不定也会有妹妹的消息!
维尔金的否认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他委婉而不失礼貌地解释:
“……不管是哪种世界,只要神代走向衰竭,长生种隐入历史、短生种走上舞台中央都是注定的。”
魔神战争的结束意味着不再会有超越尘世七执政级别的长生种诞生。
坎瑞亚战争的结束意味着随着神明的陨落,新生的神明注定要弱于上一位。
提瓦特为兢兢业业的尘世七执政留下了一线生机,但也仅限于此。留给长生种的活路只有三条。
沉睡,域外之海,以及天空岛。
在提瓦特大陆,哪怕是天理也会感到诸多不适,这片大陆已不再是非人物种的乐园,或许像魔神战争最终成为遥不可及的传说,等到所有尚有余力的长生种统统陷入安眠,乃至元素力和神之眼都不复存在的那一天,天理、魔神、深渊……
一切都会画上句号。
维尔金发自内心的期待这一天的降临。
无言的寂静短暂弥漫开来,只是继续朝向他们的目的地前进。
“空气中飘散着腥苦气,森林深处有深渊**肮脏的味道……”
维尔金睁开眼,顷刻之间已经锁定了味道的来源。
森林的尽头,混杂着纯净的风元素和污秽的深渊腐血,极其不美妙的记忆涌上维尔金心头。
“深渊的气息,”维尔金迟疑片刻,“不应该……”
“深渊……?”空艰难地从维尔金之前的科普中扒拉出关键词,又被这个全新的名词吸引了注意,“这又是什么?”
“还记得坎瑞亚战争么。”
维尔金步伐加快,紧蹙着眉头,提及深渊,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
“深渊,就是引发那场人与人、人与魔神罪孽深重的战争的根源。”
无需多言,空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维尔金没有说的是,蒙德作为天空岛的最前线,一旦出现深渊的污秽,只会意味着深渊的污物六国已然饱受深渊罪孽肆虐的痛苦。
如果深渊已经趁他沉睡逼近至此,那提瓦特如今的状况比五百年前的坎瑞亚糟糕多了。
森林不大,尤其是对于能运用风元素自如的二人而言,这点距离不过咫尺之间。
廖无人烟的林中幽道,绿色的吟游诗人穿着一身巴洛克风格的服饰,披着绿色的斗篷,帽檐别着一朵塞西莉亚花。
小小的诗人张开双手,在他的正上方,蓝青交错如蛇一般的有翼龙张大者覆满羽鳞的翅膀,维尔金察觉到的那一丝微弱的腥臭味,正是来源于这美丽龙类的后颈。
“这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