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屋子,袁熙察觉甄宓明显呼吸急促了些,便拉着她的手,笑道:“别怕,这里没坏人。”
甄宓忍不住要轻笑出声,她心道公子这个样子,倒很像坏人呢。
两人相对跪坐在桌边的席子上,男西女东,意以阴阳交会有渐,谓之对席。
桌子上面,早已放了一尊模样颇为古朴的双耳青铜簋,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肉食,两人举箸各自夹了一块放入口中,谓之同牢。
两人拿起桌上的剪子,各自剪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表示同心,谓之结发。
两人最后各自从桌上拿起卺瓢,各自倒满酒,递给对方,然后引下,谓之合卺。
最后两人的手重新合在一起。
甄宓身子仿佛有些瘫软下来,轻声道:“好了?”
袁熙笑道:“还差最后一步。”
甄宓惊讶的抬起头来,“这么急?”
“不是要等晚上?”
袁熙哈哈一笑,“我说的是改称呼啊。”
“现在叫我什么?”
甄宓脸上发烫,轻声道:“夫,夫君安好。”
袁熙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夫人安好。”
这一世,不会再让她留在邺城了。
如今已经没有了父母辖制,不必让新妇尽孝道于公婆之前,自己想带甄宓去哪就去哪。
甄宓轻轻抬头,“夫君,是不是该出去感谢宾客了?”
袁熙笑道:“不急,咱们再说会话。”
甄宓点点头,就觉被袁熙揽在怀里,她感觉脖子也开始发烫,轻轻挣扎了几下,便靠在袁熙怀里。
两人静静坐着,享受着难得的平静,甄宓不知则呢,感觉鼻子发酸,顿有泫然欲泣之感。
袁熙叹道:“真是委屈你了。”
“不过你放心,这只是暂时的。”
甄宓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妾很高兴。”
“只是觉得,甄家即使有些钱财,家世是配不上夫君的。”
“是不是迎娶妾身,里面夹杂了很多铜臭,让夫君为难?”
袁熙心道你这就不懂吃软饭的快乐了。
他出声道:“夫人想多了,哪有不掺杂任何东西的联姻。”
“也正因为有了这些铜臭,伱我之间才能有余暇,考虑铜臭之外的东西。”
“要知道,大多数百姓婚娶,连铜臭这一关都过不去呢。”
甄宓睁大了眼睛:“这些事情,妾在书上看不到呢。”
袁熙笑道:“以后我带你走遍天下,自然会看到。”
“生活便是一本最大最全的书。”
甄宓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不由想起了母亲,又是一阵悲伤涌来,连忙掩饰神色,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结果把眼眉边的脂粉擦掉了些。
她马上反应过来,从袖子上看到印痕,啊了一声,急道:“待会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袁熙见了,说道:“不妨事,我来画。”
他拿过梳妆匣,拿起石黛眉笔,重新给甄宓画好眉毛。
他借着画眉,仔细打量甄宓的容貌,甄宓害羞,闭上了眼睛。
灯下看佳人,更胜三分,甄宓本就国色天香,在灯光的掩映下,越发衬托得容貌惊心动魄。
袁熙画好眉毛,又拿起脂粉,给甄宓洁白地双颊点上些许红色。
胭脂又称焉支、燕支,是张骞出使西域时传入的。
史记记载,张骞途径陇西一带,该地有焉支山,盛产一种野生植物红蓝花,后将其采摘带回,胭脂就是从中提取的。
匈奴极重视焉支山,当日大汉马踏焉支,让百万匈奴为此哀号。
等袁熙画完,甄宓对着铜镜颇为惊讶:“夫君竟也会画眉?”
袁熙笑道:“偶尔帮人画过。”
甄宓眼睛转了一转,面带狡黠之色,“是吴昭姐姐,还是曹宪妹妹?”
袁熙大汗:“是吴昭。”
他想了想:“夫妻同心,我也不瞒你,我准备让她恢复原名。”
甄宓笑道:“我早看出她身份不简单,肯定是士家大族女子,她原叫什么?”
袁熙道:“蔡昭姬,蔡中郎之女。”
甄宓听了,蓦然瞪大眼睛。
过了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她不是嫁到河东卫家了?”
袁熙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道:“当日要不是她救了我,说不定我早被人一锤打死了,也算是有有缘。”
“后来袁尚那厮算计我,给我和你姐下了药,就是当**来接你姐那次。”
“甄荣走后,她帮我醒酒,阴差阳错就在一起了。”
甄宓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当日四姐真的是被人下药了啊。
她眼睛中闪动着狡猾的光芒,“你和四姐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袁熙差点呛到,忙道:“还能发生什么?”
甄宓睁着大眼睛道:“即使夫妻之事啊,两人躺在一起,便能生小孩呢。”
袁熙出声道:“书上是这么写的?”
甄宓俏脸微红,“书上怎么会写,都是我猜的。”
袁熙心道不会吧,你妈你姐没和你和说过?
他笑道:“没事,生活是很好的老师,过了今晚你便都明白了。”
甄宓听到了些特别的意味,睁着懵懵懂懂的大眼睛,一脸迷惑。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时间过了好久,直到屋外曹宪敲门,说道:“公子,夫人,外面酒宴快结束了。”
袁熙知道这是夫妇出送宾客的时候了,他拉起甄宓,说道:“走吧。”
夫妇相携而出,从里屋到外堂,一扇扇大门依次打开,两人相携跨过几道门槛,站在一众宾客面前。
惊叹声四起,几个正喝酒的年轻士子看到甄宓倾国倾城的容貌时,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猛地把酒倒在胸前。
众人心里同时涌起一个念头。
过了今晚,这袁氏新妇的名声,怕是要传遍整个冀州了啊。
一众年轻士子,看向袁熙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浓烈的嫉妒。
袁熙看在眼里,面色淡然,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嫉妒吗?
最喜欢看你们这种表情了!
不然请你们来干什么啊?
这和前世在工地上时,工友们得知自己中了大奖时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袁熙突然脸上一僵,他突然记起,第二天自己去工地办离职时,就被泥头车创死了。
哎,人不能得意忘形,要低调!
想到这里,他换上一副谦虚的笑脸,和众人寒暄起来。
殊不知在众人眼中,他这种虚伪的笑容显得更加可恶了。
夫妇两人依次和众人见礼,此时天色以晚,酒宴也差不多了,客人们一边说着恭喜的话语,一边纷纷起身告辞。
两人站在府邸门口,送众人离去。
袁熙看着一个个和自己拜别的人们,心道不管出于袁氏还是自己的面子,邺城之中绝大部分人家族,倒是都派人来了。
自己的部属就不用说了,郭嘉赵云太史慈都到了。
袁氏家族中,袁谭亲自到了,袁尚虽然和自己不对付,也派了人过来,倒是袁杏因为是女子,无法到场。
想到这里,袁熙叹了口气,过继之后,和袁杏见面的机会,便少了很多,之后也只能用甄宓的名义去拜访了。
至于袁氏其他派系,袁尚的谋士将领几乎都没来,田丰沮授倒是来了,显然是破罐子破摔了。
袁熙心道自己这一次婚礼,几乎就能将立场看得一清二楚了啊。
他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心中陡然轻松下来,却又微微有些失落。
自己最想见到的人,还是没有来啊。
也是,自己过继之后,便已经和他毫无关系了,怎么可能来。
先前拜堂之时,放着袁基牌位位的位置上,本来应该是坐着人的。
他静静站在夜色中,甄宓也陪袁熙静静站着。
过了好一阵,袁熙才回过神来,感觉晚风寒凉,对甄宓道:“别受凉了,回去吧。”
正在这时,长街远处马蹄得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在府门面前停下。
一直站在外面的孙礼骤然紧张起来,手按住了刀柄。
马车车夫从车内取出一个盒子,跳下马车,交给袁熙。
袁熙见盒盖上写着四个字,琴瑟在御。
诗经有云: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袁熙认出了字迹,心情复杂,向着马车深深一拜。
甄宓见了,不明所以,也连忙低头施礼。
车内传出一声叹息,车夫跳上车,扬起长鞭,不一会马车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袁熙这才直起身子,也叹息一声。
甄宓心中好奇,说道:“车里是谁?”
袁熙轻声道:“曾经的家父。”
他捧着盒子,自从重生之后,还是第一次感到,曾经的父子之间的牵绊,是如此的繁错复杂,以至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没有完全断掉。
两人牵手往回走去,孙礼贼眉鼠眼的跟在后面,想要趁机躲入洞房窗下,结果太史慈大踏步走来,提起孙礼就走。
甄宓走到屋里,见吴昭曹宪还站在门口,便道:“辛苦两位,今日便早回去休息吧。”
然后一脸遗憾的曹宪就被吴昭拉走了。
袁熙见想要搞事的都离开了,终于放松下来,等甄宓进屋,便将屋门关上,说道:“这下次没人打扰我们了。”
甄宓忽闪着睁大眼睛:“要睡了吗?”
袁熙笑道:“还有最后一件事。”
他站起身,将屋里的蜡烛全部吹熄。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欲诉滋味喘未苏,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海棠春睡红梅处,哪堪消受轻泣把郎呼。
词是缝合的,请不要有端联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