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扶着刘氏,在黑漆漆的夜里,随着人流跌跌撞撞地奔逃着,身旁的侍卫早已经被人群冲散,早不知到哪里去了。
曹军终究还是在张郃等人的拼死冲击之下,被生生突出了个缺口,随着兵士的命令呼喝,跟在后面的百姓发一声喊,纷纷向着打开的缺口涌了出去。
有曹军想上来阻拦,随即被冀州兵缠住,他们发现不先解决掉冀州兵根本无法抓捕这些百姓,尝试了几次后只得无奈放弃,两边再度厮杀起来。
洪氏拉着刘氏,也跟在人群中趁乱逃出,但她们锦衣玉食惯了,何尝这么奔跑过,洪氏还好,刘氏没有跑几步便累的气喘吁吁,直说跑不动了。
洪氏无奈,只得半拉半架着刘氏前行,随着越跑越远,人群渐渐稀散,有的钻入树林,有的逃入山间,有的则是直接倒在地上不动了。
喊杀声渐渐接近,随即有几只羽箭飞来,射入不远处逃跑的人们身体,同时伴随的还有追上来的曹军的威吓声,吓得洪氏和刘氏面色惨白。
洪氏看到路旁密林,咬了咬牙,拉着刘氏就往里钻,却发现刘氏已经瘫倒在地上,她无奈之下,只得背起刘氏,艰难地爬入树林,一路往里钻。
低矮的灌木划得她身上脸上都是血痕,但她也顾不得了,只能和狗一样趴在地上往前挪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洪氏却不敢停,压着牙往树林里爬,直到天边露出一抹晨曦,天渐渐亮了起来。
此时洪氏已经疲惫不堪,忍不住眼睛一闭,昏睡过去。
她感觉才睡了一会,就觉得脸上疼痛,醒过来之后,见刘氏正坐在自己身上,揪着自己衣领打自己耳光。
洪氏下意识用手臂挡住刘氏的手掌,出声道:“大人,怎么了?”
刘氏恨恨道:“都是你,克死了尚儿,如今连他的尸身都丢下,你还是人吗?”
洪氏无语,她架住刘氏的手腕,分辩道:“这怎么能怪妾,妾要找打人,怎么背得起尸身?”
“而且之前审谋主不是说,他来将夫君尸身带出吗?”
刘氏却不想讲道理,开始放声大哭,“我苦名的孩儿啊,你尸骨未寒,你这没良心的内子就敢和我顶嘴了!”
洪氏突然觉得心好累,很想拔腿一走了之,但又拉不下这个脸,只得劝道:“大人,这里随时都有敌军过来,咱们还是先离开吧。”
刘氏吓了一跳,这才不闹了,但嘴里还是嘟嘟囔囔,眼睛里面射出怨毒的光芒。
洪氏已经不在乎了,她想要扶起刘氏,却发现对面崴了脚,只得竭力背起刘氏,继续辨认方向前行,但她又累又饿,树林里又没有道路,她只走了一刻钟便无力迈步。
刘氏见了骂骂咧咧道:“没用的东西,平时都白养你了!”
“孩子也生不出来,要你何用!”
洪氏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她忍不住道:“大人应该知道夫君的情况,生不出来,如何能怪妾身?”
“夫君遗志,是让妾找个袁氏子嗣过继,这也是妾想要活下去的原因,不然为何陪着大人在此?”
“大人若不想活下去,尽可以留在此地,妾死了也不打紧,但是夫君愿望谁来实现?”
刘氏听了,怒骂道:“好啊,敢顶嘴了,既然是过继,有你没你又有什么关系?”
洪氏气得哽咽难言,只得拉着刘氏继续往前走,结果又走了半个时辰,却发现前面有道十几丈高的断崖挡住了去路。
她站起身,发现前后望不到头,要走只能绕路,刘氏见了,又怪洪氏走错了路,喝骂不止,却听树林之中,有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吓得当即住口。
两人惴惴不安地趴在草丛中,却听到声音渐渐接近,两人细听,逐渐害怕起来,这是曹军兵士的声音!
听交谈的人数,至少有五六個人,不知道是如何追过来的,两人面色惨白,只得拼命伏地身子。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这些兵士逐渐接近,却是径直往两人藏身之地走来!
然后一声呼喝传来,“什么人,快出来!”
洪氏呼吸都停止了,这是诈自己,还是真的被发现了。
随即声音冷笑道:“不用藏了,地上脚印都看出来了,是个女子吧?”
他的同伴听了,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洪氏看着身后的脚印,脸色苦涩,还真是如此,她背着刘氏行走,脚印在泥土里面很深,确实被人看到了!
刘氏也是明白过来,气得暗暗骂了起来,她盯着地上的两行脚印,突然眼睛一亮,压低声音对洪氏道:“伱出去,不要说我的事情!”
洪氏一怔,看到地上脚印,随即明白过来,她脸色苍白,最近哆嗦了几下,刚要迈步,但想到曹军凶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刘氏听声音越来越近,忍不住急了起来,低声喝骂道:“**人,快出去,你只要曲意逢迎,便能保住性命,到时候我们两个都有救!”
洪氏终于忍耐不住爆发了,“大人这么想活,自己怎么不出去?”
刘氏听了,气得伸出手指,“你,你个不孝的东西,是不是看着尚儿死了,想要改嫁了?”
“你现在还是袁家妇,我只要不发话,你一辈子也出不了袁家!”
洪氏冷笑道:“是吗,你还能管我生死不成?”
“妾先去了,大人自己好好伺候人家吧!”
刘氏听了,还以为洪氏要跑,刚要喝骂,却见洪氏往前一纵,竟然从山坡上跳了下去!
刘氏阿的一声,呆呆的看洪氏一路翻滚下去十几丈,摔入了崖底密林中,就此没有了声音。
这个高度,人摔下去定然没有幸理,刘氏没有想到洪氏是要**,不禁呆住了。
后面的人听到声音,早已经抢了上来,果然是五六个曹军装束的兵士,为首一人看到刘氏,笑道:“果然是个女子。”
“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样貌却真的不错,兄弟们有福了!”
说完他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刘氏的胳膊,刘氏吓得瘫倒在地,眼见兵士们上来撕开她的衣服,才恐惧大喊,“不要动我,我是袁本初正室!”
“你们要是将我献上去,肯定能够立得大功!”
那几人听了,面面相觑,为首那人停住手,说道:“你怎么证明?”
刘氏抖抖索索拿出怀里的袁氏印信,解释了两句,为首那人眼睛亮了起来,对诸人道:“这次咱们被冀州军冲散了,还不知道回去怎么交代,却碰上了好运气,哥几个发达了!”
说完他将刘氏抗在肩膀上,说道:“走,咱们领赏去!”
刘氏被众人扛着渐行渐远,她强忍心里恐惧,还想说崖下还有一个,但兵士大步前行,颠得她几欲呕吐,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一行人终于是离开了,不知多了多久,天上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洪氏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天上的雨点打在自己脸上,她想要起身,却觉得浑身剧痛,勉强抬手,却发现一只手已经折了。
她坐起身,看上头顶上方的山崖,心道都这样了,老天这都不让自己死啊。
既然死不了,那就想办法活下去吧。
她找来几根树枝,又撕开衣服袖子,将自己断臂勉强扶正对起,然后绑扎起来。
虽然疼的几次要晕过去,但赖于平日里面她照料袁尚伤势,最后她还是绑好了胳膊,然后找了跟木杖支撑身子,在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
张辽带兵赶到邺城附近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张郃等人带领的冀州兵和曹军还在缠斗不休。
但随着曹军调集了这一路的所有兵力前来围堵,冀州兵越打越少,张郃淳于琼高览三人都受了不轻的伤,眼看行事岌岌可危,张辽此时终于是带兵突入战场。
他暗地里杀出,一枪便刺伤了督阵的夏侯惇,夏侯惇背部中枪,差点摔落马下,一旁的夏侯渊大惊,连忙护着夏侯惇退走,这才解了冀州兵之围。
张郃等人上来感谢,张辽听说了袁尚死讯,惊讶不已,他叹息道:“主公让我日夜兼程赶来,却还是来晚了,实在惭愧。”
此时田丰赶到,说道:“这不怪显奕公子,突围也是迫不得已。”
张辽转达了袁熙的意思,说道:“如今主公在安平驻防,请让郃护送各位前去。”
他看到田丰身后的十几个官员,有一些疑惑,“其他.人呢?”
田丰叹息道:“正南他们昨夜在曹军的突袭中下落不明,怕是被曹军抓走了。”
张辽一怔,随即有些牙疼,他还不知道许攸已经先出城去曹营了,但审配荀谌辛毗这些人都落在曹操手里,自己也不好交代啊。
武将那边更是惨,除了张郃还能坐在马上,淳于琼高览都已经负伤站不起来,直接躺在地上,这次突围,冀州的伤亡也太惨重了!
他出声道:“为何这么急着突围?”
张郃说了城内发生疫病的事情,张辽听了叫一声苦,这事情麻烦了,疫病怕是早已在人群中蔓延了,说不定已经传到了己方兵士身上!
他当即对田丰张郃道:“请各位随我马上动身,同时做好防治疫病的准备。”
田丰等人还在懵懂中,张辽军中的医士已经上来,和众人说了疫病的危害,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纷纷找衣物撕开蒙住口鼻。
张辽安排兵士护送冀州兵往安平方向而去,却看到了杨凤也跟在人群中,便纵马过去道:“杨统领,使君说要你去安平一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