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上身伏在马背上飞速前行,他像保护珍宝一样护着还未完全冷却的高赫的身体。他摆脱了后凉兵的追击,甩开了箭雨,从大路口转向荆棘小路。
一天一夜的奔波他终于看到临漳城灰色的城墙,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时,他累了,马也累了,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因为高赫的尸身还在马背上他不敢停下来歇息,他一直在想,将他的恩人埋在何地?他是不是要去大本营?那个地方与高将军关系紧密,秦江月是高将军的表哥。
是的,他要去的。他想清楚了,高将军无父无母在秦府长大,秦家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要征求秦帮主的意见将高将军埋在何处?
还有,他说不好的那种感觉,他愿意去见他非常想见的酷似他二姐的元将军,这真是奇怪的感觉,他自己有时都想笑。
在临漳城的南面他停下来了,马走不动了,必须得给它喂点儿饲料了。恰巧旁边有一个小客栈,他向小客栈的店小二打了一下招呼。
“客官,需要帮忙吗?”店小二马上跑到他的身边。
“请小二送点马料喂喂马,再请小二送一舀子水来。”
“好的!”店小二一阵风似地跑回客栈。
很快店小二返回来了,他左手拿了一个麻袋,看样子是马料,右手拿着一个水舀子,水舀子里盛满了水。他接过水舀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将水舀子里水喝干了。
岳阳看到马吃草料时兴奋的样子很欣慰,他**着马头,想到他们离开战场时的紧张十分感慨,这匹深褐色的河曲马真懂人意一路狂奔毫不停歇。
马吃完料,岳阳向店小二要了两个干粮,吃完两个干粮他决定奔赴大本营。
小小年纪就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体验了亲人离别恩人离去的痛苦。见到秦江月时,他哭了,哭得一塌糊涂。他将高赫的尸体背到秦江月的卧室将尸体放到卧房的地上。
高赫满身是血,脸色焦黄,没有了从前的威武模样,秦江月抚着高赫的脸痛哭不已:“我的好兄弟,你是替哥**的啊!你要不当这个大都督你能死吗?”
苏碧菡拉起他,劝道:“秦帮主,此战岂是死去了你一个弟弟,十万人啊,他们哪一个没有父母兄弟?你不要哭了!”
秦江月对高赫的死好像非常自责,“你本不应该上战场的,后夏的能人有的是,哪一个站出来不比你经验丰富,可是……可是这个昏庸的皇帝不用能人,偏偏用你这样没有经验的青头棒子去领兵……”
岳阳没想到秦帮主如此悲伤,上前扶着秦江月道:“秦帮主,你是知道我的,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难道我不悲哀吗?我沿街乞讨,若不是碰到高将军我哪有今日?”
岳阳的话打动了秦江月,他停止了哭泣。
“邱阳小弟说得对,”秦江月泪眼婆娑像小孩子似地说,“你经历的痛苦比我多得多我应该学你呀!可是,我就想哭,我就觉得我的高赫表弟不应该死……”
“哎呀,我说我的秦帮主,你怎么竟说小孩话?后夏死了十万人呢,他们哪一个就该死?”看秦江月刚刚停止了哭泣,马上又陷进悲哀中不能自拔,苏碧菡忙劝道,“好歹你也是一个帮主,那么多人看你呢!你生在乱世还奢求什么?你劝别人的话如今都成了粪土?”
苏碧菡的这一番话激醒了秦江月,他是不应陷入悲痛中的,这是乱世啊,人死得太多了,难道只有别人**,自家活着吗?
“你说得对,”秦江月无限感慨地说,“生逢乱世不知朝夕祸福,我们应该认清时局啊……”
“嗨!这就对了,高赫虽死犹生,难道你还愿意让他被呼延况俘虏吗?如果他被俘,呼延况开出的条件你能接受吗?你不接受你会安心吗?你不痛苦吗?”
“是啊,在那种场合谁还能保全自己?有志之人不想受辱。”
“所以,我们要为高赫的死而赞叹。”
“哎……”秦江月又一个长叹显出无比的悲伤。
“岳阳小弟就在你的身边,他可是不吃不喝走了二百里路的人啊!你要硬拓起来给他预备好饭才是。”苏碧菡提醒帮江,让他替还未吃饭的岳阳着想。
“报歉,岳阳小弟,恕我多愁善感。”秦江月抱拳表示歉意,“我现在就为你准备午饭。”
秦江月让膳房的人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 不多时,饭菜都摆在了桌上,苏碧菡与秦江月陪在岳阳的左右。
午餐还是很丰富的,有清蒸莲鱼,红烧肘子,还有一大碗骨头白菜汤。主食是美味的葱花饼,香喷喷的,让人很有食欲。苏碧菡热情地让菜,挟菜,恐怕岳阳不好意思吃菜。
“谢元将军!”岳阳实在不好意思苏碧菡的过份照顾,情急之中憋出一句话来,“我在大本营并不生疏有回家的感觉。”
“啊,你和我们还很近便呢?”
“当然啦,我不但将你当成了我的哥哥,还将你当成了我的姐姐?”
“你将我当成了你的姐姐?”闻听此言苏碧菡一惊,她盯着岳阳稚气的脸淡淡地笑了一下,心中暗想,“难道岳阳知我男办女妆?”
“是啊,我看你很像我的堂姐。”
“嗨,像不等于是,我们不是拜把子兄弟吗?”苏碧菡故意将话题拉得远一些,她可不想在岳阳面前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
“是的,我们是拜把子的兄弟。”
“这样吧,我看你挺愿意与我在一起,从今天起,你就留在大本营吧!反正高将军已离世你也没有谁可依靠了。”
岳阳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没有作声,他知道这件事不是他自己说得算,得秦帮主同意才行。
“你怎么不说话呀?”
苏碧菡见岳阳没有吱声,急问道:“不愿意?”
“愿意!”
“愿意就好办,正好秦帮主在此,就请帮帮主准了吧!”
岳阳稚气的脸稚气的声音让苏碧菡听起来非常亲切,非常舒服,她希望岳阳从此以后留在大本营。
“你愿意?”秦江月笑道,“我们这里可没有将军的席位,如果你哪一天想当将军了,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我不想当将军,当将军有什么好?”
“啊……当将军不好吗?”苏碧菡笑着问岳阳,“秦老将军戎马倥偬,立下无数战功,他多受人尊敬啊!”
岳阳好像不赞同苏碧菡的看法,许久没说话。
“秦帮主同意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啸林的一员了。”
“谢秦帮主!”岳阳放下碗筷站起身向秦江月鞠躬。
苏碧菡为岳阳安排了房间,那个房间就在苏碧菡的隔壁。疲惫不堪的岳阳在那个房间里足足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
次日早晨他对苏碧菡说:“元将军,听到平阳、晋阳被收复的消息我直想跳。”
“那当然,谁不想跳?”
秦钢购回一个价格昂贵的黄花木棺材,秦江月决定将高赫葬在临漳城南郊高赫父母的身边。
“唉……”看到棺木秦江月悲伤地落泪了,对秦钢说,“我想过了,南郊还是一个不错的地方,那儿的风水好向阳之地,高赫不但能与父母长相厮守,距军队的大营还不远……他这一辈子太忠于职守了,做什么事都认认真真以诚相待。他乐观地看世界,这方面我不如他。他理应在那里安享了,不然,他活着也很累……”
“什么时间下葬呢?”秦钢问。
“后天吧!”秦江月选择农历的双日,“我觉得后天的日子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