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苏心瑜在东厢房门口等,见陆承珝自主屋出来,问他:“路远么?你这身体吃得消么?”
没想到他淡漠瞥她,不作声。
她又问:“你母亲的喜好我不知,等会我若有失礼之处,你可否提醒我?”
陆承珝顾自提步,嗓音清冷:“敬茶罢了。”
“哦。”
苏心瑜抿唇,亦步亦趋地跟上他。
不说也罢,反正等她逃走,往后陆家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在府中弯弯绕绕地行了不少路,苏心瑜莫名有些紧张,连院名都没看,随他进了一处雅致的院落。
院中有股香味,还有股药味。
经过小庭院,进了主屋。
屋内主位上坐着位妇人,容貌姣好,面色瞧着有些苍白。她身旁坐着位少女,脸上遮着面纱。
见到来人,少女站起身来。
“哥。”
“嗯。”
陆承珝轻应一声。
有丫鬟在地上搁了两只红色软垫,孙妈妈示意陆承珝与苏心瑜跪下去,而后将两盏茶端去了他们跟前。
夫妻俩一人端起一盏茶,由陆承珝先敬:“母亲,请喝茶。”
三夫人柳氏含笑接过:“好。”
抿了一口,给了儿子一个红封。
苏心瑜学着他的模样,双手执起茶盏:“母亲,请喝茶。”
柳氏亦含笑接过,象征性地又抿一口,又掏出一个红封给了苏心瑜:“往后就是一家人了,承珝如今的身体情况,你大致也知道,当娘子的该细心照顾着体贴着。”
苏心瑜硬着头皮称是。
夫妻俩这才起身。
柳氏亦起身:“该去前院了,家里的长辈都见见。本该是新婚翌日的事,愣是拖到今日。”
孙妈妈接话:“好事多磨。”
“对,好事多磨。”柳氏抬手让孙妈妈扶着,眸光看向苏心瑜,“心瑜是吧,我原想让你扶着我的,想了想还是扶你夫君为好。”
苏心瑜唇角抽了抽,正腹诽“夫君”一词好陌生时,一只手臂不情不愿地伸到了她跟前。
她僵硬抓住。
好在婆母由孙妈妈扶着走往前头去了。
路上大家都不言语,只偶尔听闻婆母咳嗽几声。扶着人走路,苏心瑜很不适应,索性单手端着。
陆承珝睨她一眼,直接从她手上挪走了胳膊。
苏心瑜乐得轻松。
终于到了前院正厅。
主位上坐着陆老太爷与陆老夫人,左右下首分别坐了两对夫妻。
柳氏对公婆福礼:“父亲母亲。”
“嗯。”陆老太爷抬手示意她落座。
柳氏便坐去了属于她的位置上,相对其他四对同辈夫妻都在几案两旁坐着,她身旁的位置却是空的。
苏心瑜这才记起,在原身的记忆中,陆五郎的父亲陆三爷早些年以身殉国了。
这时,柳氏看向儿子儿媳:“来,先给祖父祖母敬茶。”
小夫妻照旧跪下,敬了茶。
陆老太爷与陆老夫人皆给了红封。
柳氏抬手指向上首坐着的中年夫妻,与苏心瑜道:“这是大伯父大伯母。”
苏心瑜悄悄望一眼眼前不苟言笑的中年夫妻,他们便是国公爷与国公夫人,正是这位国公爷命京兆府在她与某人的婚书上盖了官印。
陆承珝弯腰敬茶,苏心瑜照做。
国公爷淡淡颔首,由国公夫人给了红封。
之后给二伯父二伯母鞠躬敬茶,小夫妻仍旧得了红封。
轮到给四叔父与四婶母敬茶时,陆承珝只是淡淡递了茶盏过去。
苏心瑜一怔,与他一般也递了茶盏过去。
虽说照旧得了红封,但一捏便是薄的,苏心瑜这才恍然,**爷**夫人是陆六郎的父母。
还来不及多想什么,陆承珝已带她到五叔父与五婶母跟前,弯腰敬了茶。
“五叔父,五婶母。”
“当真是一对妙人。”陆五夫人裴氏笑道,“方才远远瞧见三嫂身后跟着的小两口,我便被吸引住了,这会子凑近了看,果真是郎才女貌。”
陆五爷陆湛亦笑:“快接下茶盏喝茶罢。”
夫妻俩双双接过茶盏,皆饮了一大口,给的红封颇厚。
眼前的五叔父与五婶母很是年轻,瞧着年岁三十左右。他们是今日对自己笑得最灿烂的,苏心瑜不由跟着微微而笑。
裴氏啧啧称赞:“好看,容色真好。”
说话间,转眸瞧向四夫人:“四嫂,你说承珝这新娘子好不好看?”
意有所指。
四夫人陶氏敷衍笑笑,不说话。
一时间,厅内气氛尴尬。
陆承珝周身裹挟寒意,神情淡淡:“祖父祖母,母亲,我想回去歇息了。”
“嗯。”陆老太爷应了一声。
陆承珝便抓着苏心瑜的手臂走了。
苏心瑜懵了懵。
抓在她手臂上的手白皙有力,骨节修长,手背根骨分明。
仿若含了恼意,钳制得很紧。
路上,见他们这般相携而来,孟茹玉眸光一缩,柔声唤:“表哥,你身体好些了吗?”
陆承珝视线寒如冬日淬冰的池水,即便如此冷的眼神都不带扫她一眼,只拉着苏心瑜往清风居方向。
孟茹玉恨恨搅着帕子。
表哥不喜女子近身,曾说女子不得入清风居,如今有了冲喜新娘,事事不同了吗?
苏心瑜好奇转头瞥了一眼,只见那女子眼神含幽带怨。
暗忖,莫非与他有什么故事?
仍旧被他抓着,她也不敢问。
前厅,众人闲话几句,各自回院。
陆湛带着妻子裴氏行出长长一段路后,低声轻斥:“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承珝娘子原是砚书的未婚妻,你怎么单单问四嫂好不好看?若非父亲母亲在场,四嫂绝对要与你翻脸。”
“翻脸就翻脸。”裴氏丝毫不惧。
“你这脾气。”陆湛宠溺摇首。
“夫君,你大抵不清楚,我可是知道。四嫂听沐家人说心瑜长得不怎么样,就不要她这个儿媳。方才我见她长得跟天仙似的,就想问问四嫂有无后悔。”
“她怎会后悔?四哥四嫂作废与苏家的婚约,主因是看心瑜没了父母。”
“没**孩子就是没人疼,没爹没娘更是如此。”裴氏叹气。
陆湛见妻子眼眶微微泛红,柔声问:“想到自个了?”
“我也是十二岁的时候没了娘,好在我有亲爹呵护,还有兄弟帮衬。心瑜不同,她家只她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