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不想说话,因为有些话说出来没意思。
大概是经常聊起江湖上的见闻,对魔道故事更感兴趣,被田垚误会,以为自己……就是个魔道人物。
其收藏的这些法术,大家都不蠢,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劲。
九云宗内的弟子,要是发现这东西,十有八九就是举报。
到时候,田垚这老东西,等不到寿元大限,就会被扔到不知哪个地方等死去。
所以,这个老东西,居然敢把魔道法术书拿给老子看,的确说不上有多好心。
把我当什么人了!
陈夏最不满意的就是这点,我明明看起来诚恳淳朴,人畜无害……
不过,算了,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干什么。
他自然是不愿意再碰新的魔道法术。
但在九云宗需要一个心腹,给他做掩护。
会元秘境内如此巨大的富贵,就等着自己去取,绝对不可能放弃。
“我不需要血奴,不需要你做我的傀儡。”
两人沉默良久后,陈夏淡淡地说了一句。
田垚却一点也不吃惊,也没太失望,仿佛一块石头落地,长长吐了口气,轻声说:“我能理解,我不怪你,只是我的妄念罢了。”
拘谨地用手捏了捏衣襟,起身朝陈夏鞠躬。
“陈长老,此事不要往心里去。”
“不才这就告辞,打扰你修炼,真对不起。”
一切希望破灭后,反而觉得轻松。
可以坦然面对死亡了。
有一说一,田垚为人确实不错,不但能察言观色,也能顺势而为,既不拖泥带水,也不强买强卖。
“我没说不帮你。”陈夏低声说。
田垚猛地站住,又惊又喜,嘴巴张大着,哆嗦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来:“陈长老,你如何帮我?你有丹药吗?”
陈夏哼了一声,没有。
那你……
“你那个法术,在施行的过程中,需要我做的事其实就两件。”
“一是在你魂魄离体时,我帮忙维持阵法,不要让你的魂魄彻底飞走。”
田垚赶紧点头,这可是最关键的一步。
没人帮忙,这就等于**。
“第二,则是消耗我的真气,开辟你的丹田。”
田垚身子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这正是整个法术最核心的目标。
“你知道吗,最后有一段咒语,我是可以不念的。”
田垚懵了,不念咒语,法术不完整,怎么能成功。
陈夏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呢?
“很难跟你解释,你对咒语的理解还不到位。”陈夏淡漠地说,“那段咒语是控制你成为我的血奴的,并非必要咒语。只要不念那段咒语,也没多大邪恶。”
田垚惊愕不已。
他修为低,天智潜,确实不能理解咒语是什么意思。
他连那段咒语都无法念诵咒语,如何能理解如此深奥难懂的精妙道理。
见陈夏轻描淡写,高深莫测,他不敢轻易否定。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也许这位年轻的金丹,真就知道九云宗都不知道的秘密。
“陈长老,你这样说,有根据吗?”田垚紧张地问,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必须搞清楚。
“直觉。”陈夏简单明了地回答。
这话没有完全骗田垚。
真就有一半是直觉。
只是那一半不能说。
在藏书楼的书,带不出去,他早把那本书封印起来。
比原本的封印还要强。
留给将来的有缘人吧。
就冲九云宗这种学习氛围,也不知是多少千年后,才有下一个读者。
书中所阐述的道理,不知世上还有没有人懂。
反正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到过任何类似的表述。
法术、修炼法门,创立的时间过于久远,又经历了几个纪元的毁灭与重建,没人知道其源流。
田垚迟疑地问:“如果错了呢?”
“那你就死了。”陈夏一点都不含糊,“我确实不能百分百确定,正要拿你来做实验。”
如果实验成功,那么其他咒语,也可能有类似的情况。
田垚的脸瞬间就胀得通红。
“你拿那个魔道法术来引诱我,你给我的好处,仅仅是随时能支配你的身体。”
“可是,我要一个傀儡有什么用?”
心说,想控制你,还不如加入白鹰会,弄点蛊虫出来。
田垚低下头。
诚如斯言,一个低修的身体,有什么用处呢?
“我要走正道法门,不会要你这种血奴术。”
“我若想要一个傀儡,必定不是个正道弟子了,你绝对会被我牺牲掉。”
田垚闻言,顿时浑身冒汗。
之前不顾一切,不想后路,此时感到恐惧。
“陈长老教训得是,我过分了,不该引诱你。”
“你拒绝得对,我不会怪你……”
陈夏打断他,继续说:“如果把那段咒语去掉,我认为有很大可能,法术依然成立,而且魔性会大大降低。”
田垚愣住,去掉一段咒语?
那还是法术吗?
陈夏顿了顿,说得再干脆点:“但你从此之后,就可能是个魔道之身,而我可能不沾染魔道。”
田垚十分震撼。
他倒是听说过顶尖大修可以修改法术,没想到陈夏也敢。
“你确定少念一段咒语,也行?”
“当然……但没试过,所以也不敢说百分百确定。”
“你是要拿我做实验?”田垚愕然地问。
“算是吧。”陈夏平静地回答。
“如果失败了呢?如果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呢?”田垚的声音颤抖着。
陈夏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地回答:“那你就死了,我呢,也不知能不能承受反噬的后果。”
屋子里死一般静。
田垚的心灵正经受自修道以来最大的震撼。
比当年捡到一本记载了魔道法术的游记还强烈。
“我不想沾染魔道。”陈夏淡漠地说。
田垚肩膀一耸,讷讷道:“我也不想死。”
“一切随你。”
田垚的脸瞬间煞白。
并不是陈夏那不靠谱的理论吓到了他,而是一种难以抑制的虚弱感觉,紧紧抓住了他。
这些年,时不时感到极度的虚弱,明明还精神矍铄,突然就像漏气似的,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眼皮直往下掉,好像再也睁不开。
这是修仙者濒死的迹象。
田垚惊慌地抬起头,声音颤抖地说:“陈长老,我还能有什么犹豫的,既然你有把握,那就来吧,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