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普蒂姆斯站在导航员的房间内,头发蓬乱气喘吁吁,但没有受伤,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地面上挣扎着,正在经受剧烈噩梦预兆袭击的他的主人。
很显然,在船上到处发生骚乱和随时会在转角遇到一群高喊着“为了帝皇”的全副武装阿斯塔特的时候,这位奴隶飞行员和技工没有老老实实留在机库里坐以待毙,他决定把他的主人和自己转移到一个有更多武装守卫和更坚固的门扉——并且门的主人一定会替他和他的主人开门的地方。
“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朝房间中央宝座上的女人询问道。
诅咒回音号的现任导航员奥克塔维亚(八号),或者说,曾经是泰拉的某个小导航员家族第八个女儿的欧律狄斯·梅尔瓦利恩女士坐在她的导航员宝座上,从未如此符合她的仆人们对她的女主人的称谓。
尽管疲惫而瘦弱,用肮脏的手巾包着她凌乱的头发,一大堆管线从后脑到手腕连接着她和这艘受伤流血的船,但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位真正的泰拉贵族一样,严厉地抿着嘴,目光巡视着这个房间中的每一块显示屏和仪器,指挥着所有的仆人和机仆到处奔走。
“我尽力在唤醒他。”她如此回应到,“但是我不敢太过深入,塞普蒂姆斯,他……先知……身上纠缠着他的东西太多、太黑暗了,我不能太靠近他。”
拥有第三只亚空间之眼的导航员嘴唇变得更加苍白,她下意识地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你会带他回来的,是吗?”绿眼睛的奴隶这样问道,同时也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几乎是在恳求她,他的眼睛绿得像传说中的绿叶。
“我尽力。”奥克塔维亚回答,“别这么看着我,塞普蒂姆斯,尽管我是被他抢夺而来奴役的,并且你我都知道我们的主人的确是個杀手和恶棍,但看在他知道这件事之后还是来探望我而且没有杀了你的份上,是的,我会的,我会尽力。”
尽管奥克塔维亚所属的导航员家族很小,也并不出名,她也没有名师教导她如何做一个优秀的领航员,但她已经在与鲜血盟约号和诅咒回音号共同度过的这些年岁中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她知道她的确能比其他领航员做到更多,塞普蒂姆斯也知道。
因为第八军团的先知塔洛斯曾经预见到她注定要成为他们的领航员,因此午夜领主过去跨越了半个银河,特意去将她从她之前服务的行商浪人处掠夺而来。
奥克塔维亚收回思绪,现在不是回忆的好时机,然后她指挥七号把午夜领主先知昏迷的躯体推到宝座的扶手旁,触摸着塔洛斯冰冷的陶钢手臂,闭上眼睛,再次将自己沉入另一个世界的思绪中。
她没有撒谎,她会尽力,但她也没有告诉他全部,即使塞普蒂姆斯是她未出世孩子的父亲,也是她的爱人。
这不是她第一次触摸到塔洛斯,但在沦为第八军团的奴隶导航员之后第一次,她在触摸塔洛斯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新的、不同的力量。
这绝不是星炬的光芒,她很清楚,因为忒萨瓜尔萨,就像她之前告诉塔洛斯的那样,这里已经在星炬的最大照耀范围之外,需要她在恐怖的、无法看穿的黑暗迷雾中跌跌撞撞摸索着带领诅咒回音号前进。
泰拉星炬的光芒照不到这个被遗忘的贫瘠星球,这里是真正的法外之地。
但是这次有别的光芒。
很微弱,但对久在黑暗之中的人来说无异于拨云见日。
是黑色的星空,令人油然而生敬畏的黑色星空,就像布满乌云的夜晚忽然露出了一小片晴朗的夜空。它为她指示了那些张牙舞爪的黑暗中塔洛斯痛苦灵魂的方向。
“走开!别来碰我!”她在现实之外的地方尖叫道,这个勇敢坚韧的姑娘挥动着灵魂的手臂,驱赶着试图接近她的其他东西,但它们不肯离去,依旧盘桓着,窥视着,还有什么东西在笑,听起来像泥浆的冒泡咕噜与怪鸟的嘶鸣。
就当她战战兢兢地走过两旁都是虎视眈眈的未生不可名状之物的环伺之路的时候,她惊异地发现这块小小的黑色星空,非常小,只有她的指尖三分之一大,像是一点幽暗的萤火一样环绕着她,护送她到几乎要被那些黑暗触手吞噬掉的塔洛斯的灵魂旁。
当她忍住脚底割裂般的痛疼,终于抓住了她主人的一条胳膊,现实的触感与之重叠,开始在灵魂之海中气喘吁吁地往外拖动他的时候,她的眼角似乎透过这块黑色的光芒看到了某种四足生物的影子。
大概是某种幻觉吧,这地方怎么会有强脑猫……?
黑暗无尽贪婪的压迫感又涌上来了,领航员立刻聚精会神专注于手中抓到的事物,拒绝抬起眼皮看一眼周围的存在。
尽管它们开始诱惑她,抬头看一眼,只要看一眼,她珍藏在心底的希望和愿望就都能实现。
只要看一眼,看哪,她梦想中最好的帝国海军巡洋舰就在旁边,她几乎能感受到它壮美的侧翼从深空中掠过,优雅的阴影投射在她鼻尖上,如此庞大,如此美丽,甚至可能比她曾敢梦想的更好,是一艘帝皇天使们,阿斯塔特修会的神圣战争虚空舰艇,就在那里等待着她的指引。
看哪,看哪,只要看一眼,泰拉的欧律狄斯,你想要的欢呼,你想要的认可,你想要的鲜花与赞美,你想要光荣地投身其中的无尽的神圣的远征……
停下脚步,放下重负,回头看一眼,伱就能得到一切。
“闭嘴。”第八军团的奥克塔维亚咬着牙说,汗水从她的头发和背上流下来,流过她发痒的午夜领主纹章烙印——那里面有塔洛斯的血,她用了自从被俘以来就没用过的一个单词,“**。(SHIT)”
有一声满意的轻柔嘶鸣赞许了她。
……好奇怪难听的声音……猫叫春……?
不管了,只要再用力一点,再加把力,用力……
宝座上的女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长长呻吟,大口喘息着,像是缺水的鱼儿一样弓起背脊,她的指甲在午夜色的陶钢表面刻下浅淡的白色印痕。
塞普蒂姆斯立即冲过来抱住了她,甚至大不敬地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他已经开始重新复苏的主人的生命迹象。
“好了,奥克塔维亚,好了,你成功了,你成功了,你是最棒的。我的珍宝……”
他把他的脸埋在她凌乱的长发中呢喃出了三个字。
领航员依旧闭着眼,但她同样翘起嘴角,虚弱地抬起手拥抱了自己的爱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