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雷炸裂,林中一片销烟。
“怎么回事?”
为首的刀客眉头微皱,沉声询问。
而那侏儒抽了抽鼻子,脸上也没了笑意,“他们手中也有新式火器,是火枪!”
刀客闻言,面色一变,立刻从腰间取出两个黑丸,手腕一抖,扔在前方地面上。
嘭嘭!
两声闷响,顿时浓烟弥漫升腾,五彩斑斓,带着刺鼻的味道,将周围视线遮掩。
而这武昌三鬼,也迅速变换方位,躲到了附近大树后。
他们藏身多年,并非躲在荒郊野外,而是改头换面,在金陵等地游走。
新式火器带来的改变,他们自然也知道,并且设局,抢劫了一批新式火药。
当然,也没少被都尉司追杀,还差点死于火神枪下,积攒了一些应对经验。
“不能等了。”
陇右刀客龙坎沉声道:“按照之前计划,我去将那李衍拖住,剩下的人不足为虑,你们从两侧绕道进入偷袭!”
说罢,仓啷一声抽出苗刀,反手压在身后,足下暗劲爆发,猛然冲了出去。
他功夫已达化劲,用了一种特殊步伐,身子半弯,只用脚尖着地,看似古怪,速度却极为惊人,而且不停变换方向,如同鬼魅。
想用火器瞄准,常人根本做不到。
不仅如此,行进中他还再次甩出两颗黑丸,五彩斑斓的浓烟继续扩散,很快蔓延至破庙外。
徐庶庙内,李衍也起身抽出断尘刀,二话不说,直接冲入浓烟中。
对方用这法子,就是要逼他出战。
一个化劲高手,且有浓烟遮挡,一旦冲入庙中近身,吕三等人就会陷入危机。
而这刀客,也分明对李衍有过研究,知道他有嗅神通,所以烟丸中,加入了不少刺鼻草药。
李衍刚冲入浓烟,迎面就有劲风袭来。
却是那刀客突然加速,用了个劈刀式,却并未腾空,而是从后背甩出,加上脚下步伐,画出个漂亮的弧线,猛然砍向李衍脑袋。
所谓苗刀,并非苗人武器,而是因为刀身形似禾苗,主要是皇家御林军所用。
后来此刀流入江湖,因价格昂贵,加上使用难度颇高,所以使用者并不多。
但只要敢用,肯定是刀法高手。
铛!
李衍挥刀一挡,顿时火星四溅。
感受到刀刃上传来的强悍力道,李衍顺势一扫,将对方苗刀荡开,脚下发力,不退反进。
他所用断尘刀乃是横刀,刀型传承自汉环首刀,唐时军队中常用。
两把刀,各有所长。
苗刀刀身更长,可刺可砍,招式大开大合,攻击范围大,且技法丰富,兼具刀枪二法。
而他的断尘刀则较短,刀身笔直锋利,适合劈砍突刺,只要前行两步,就是最佳距离。
兵刃格斗厮杀,距离最重要。
就在这两步之间,攻防之势就会逆转。
谁知,这刀客竟随之后退三步,同时向后一跃,右手持刀,左手按着刀刃,向下一刺。
好似鹰击,刀尖直刺李衍眉心。
铛!
李衍再次挥刀挡开,挽了个刀花,开口道:“苗刀后撤步,鹰击势,这是当年陇右军王忠嗣所创,想不到如今又能见到。”
当年王忠嗣被养于宫中,善用苗刀,进入陇右军后,又根据实战改进刀法。
此刀法以前只是听过,李衍不由得见猎心喜。
“废话太多!”
陇右刀客龙坎一声冷哼,突然身子一侧,双手持刀,脚踩连环步,刀刃好似短枪,嗖嗖嗖连续暴雨突刺。
这一下,却是发挥出苗刀长处,似刀似枪,直接拉开距离,逼得李衍连连后退。
李衍眉头紧皱,小心应对,横刀左右摇摆,只是将对方刀尖荡开,寻找破局时机。
他的刀法比不上拳法,但也是经过仔细磨练,然而眼前之人,刀法明显胜他一头。
同样,龙坎心中也是震惊。
他专门买过李衍情报,知道对方拳法术法犀利,却没想到刀法也不弱。
两记绝招没拿下,而且还用了烟丸遮挡视线,恐怕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对方。
不过,他也瞧出了蹊跷。
李衍只是挥刀抵挡,并且找机会拼刀,分明是想借他之手,锤炼刀法。
不知死活的小子!
龙坎有些恼火,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
生死格斗,却不全力出手,分明没把他放在眼里,此子名声不小,却是个雏!
只要他的两个同伴突入破庙,杀掉王道玄等人,这小子必然心神大乱,到时就是机会。
想到这儿,龙坎也耐下心来。
苗刀技法丰富,他甚至故意玩了些花活,故意将李衍拖在此地。
另一边,尸婆和侏儒黄吉朗也已靠近破庙。
只见那尸婆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打开后,里面赫然是恶臭扑鼻的尸油。
她一口喝下,乌黑的血管,立刻从皮肤下鼓起,双眼也变得一片漆黑,浑身尸气蔓延。
这尸婆说起来也是个苦命人。
她原本是湘西赶尸一脉,后来皈依佛门,又学了佛门金刚秘法,本想远离红尘,了此残生,却没想到一家老小,全因江湖仇杀被灭门。
为了报仇,她用炼尸秘法,强修佛门金刚秘术,虽然手刃仇敌,但也心性大变,步入邪道。
饮下尸油后,她全身僵硬如同僵尸,一声凄厉嘶吼,几个纵跃,直接冲向破庙。
她知道里面的人有火器,因此并未从正门进入,而是抱着脑袋,直接轰隆一声撞破庙墙。
刚一进入,迎面就有呼啸声传来。
眼见一柄巨斧落下,尸婆一声怒吼,双掌合十,试图将斧头夹住。
她如今气力惊人,双手夺刃轻而易举。
但夹住斧刃的同时,她就面色大变。
挥斧的是武巴,力量比如今的她还远胜一筹,没有丝毫阻碍,继续落下。
尸婆咬牙嘶吼,连忙侧开脑袋。
噗!
斧头直接砍在肩胛骨上,靠着她的力量,和僵尸般坚硬的身躯,终于挡了下来。
但随即,尸婆便更加难受。
这斧头看似坑坑洼洼,只是破铜烂铁,但却是人魈部落法器,天生蕴含罡煞,可破邪气。
砍在身上,简直犹如烧红的烙铁。
呼~
尸婆胸腹一鼓,就要吹出剧毒尸雾。
与此同时,侏儒黄吉朗也从其身后爬出,忽然甩出一个木头傀儡。
伴着嘻嘻哈哈的声音,迅速冲向王道玄。
在他们眼中,这道人威胁最大,而且专门派了武巴保护,近身作战肯定不行。
唰!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闪过,正是小白狐初七,好似鬼魅般将木傀儡压住,直接扯了个稀碎。
侏儒黄吉朗身子一晃,从腰间摸出飞镖。
砰!
枪声炸裂,尸婆上半截身子彻底消失。
有埋伏!
侏儒黄吉朗吓了一跳,连忙抬头。
他这才发现,房顶上还蹲了个汉子。
正是埋伏好的沙里飞。
他身上带着从熊宝东那里抢来的六丁六甲符,可避开术法侵袭,改造过的火神枪,还用那古怪袈裟包裹,神通根本探查不到。
这一枪,直接将尸婆打了个粉碎。
侏儒黄吉朗,平日全靠躲在尸婆和刀客后面阴人,见状心中恐惧,就要退出。
但就在这时,王道玄却拿起地上的傀儡碎片,掐着法诀,镇魂铃轻轻一摇。
铃铃铃!
铃声震荡,在侏儒脑中却轰鸣作响。
他身子一晃,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武巴的大手一把捏住脑袋,拎起后对着墙上一拍。
啪!
瞬间脑袋爆裂,血肉脑浆糊了一墙。
沙里飞见状,立刻大呼小叫道:“哎哟,你这大个子,扔出去就行,弄得这乱七八糟的,今晚咋睡啊?”
“去你**!”
武巴嘿嘿一笑,伸手在墙上抹了抹。
其他人也是摇头微笑,并没放在心上。
庙外浓雾中,刀客龙坎面色骤变。
他能感受到,短短时间,两名同伴已经死去。
情报上不是说,李衍身边没什么高手吗?
他心中暗道不妙,口中忽然念诵道:“唵阿枝那、枝嘎、唵、吽…”
这是毗卢遮那佛心咒。
毗卢遮那佛又称“卢舍那佛”,亦是“大日如来”,象征光明遍照,心咒既可修心驱魔,也可攻击神魂。
然而,相较于刀法,他的术法着实一般。
“密宗法门?”
李衍丝毫不受影响,眉头微皱,彻底没了兴趣,握着刀柄,心念流转。
滋滋!
刀刃之上,顿时电光闪烁。
这是断尘刀十二元辰宝钱所储存的阴雷。
阴雷震魂,龙坎身子一僵,顿觉头晕目眩。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衍便迅速上前,身子一转,刀光闪过,硕大的头颅掉落在地。
“这么好的刀法,可惜了…”
李衍微微摇头,拎起苗刀查看,又在对方身上摸索。
他当然知道这些杀手的布置。
外人或许以为,这个队伍全靠他,但李衍却对自己的同伴绝对放心。
吕三可控制鸟兽、武巴似洪荒蛮人,王道玄除去各种杂术,对诅咒之法也十分精通。
就连沙里飞,如今也算是火器专家。
队伍中的每个人,如今早已成长,只不过被他光芒掩盖,去了其他地方,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
若相互配合,连他也十分头疼。
呼~
徐庶庙内,王道玄借助法坛,烧掉黄符,念了个除晦咒,瞬间风声呼啸,将烟雾吹散。
而李衍,也从刀客身上摸出一些东西。
除去几颗放烟的毒丸,还有一尊小黑佛像,两封信件。
佛像是毗卢遮那佛,应该是其传承,青铜锻造,藏密风格,隐有酥油香火之气,直接被李衍一刀砍断。
他拿着两封信进入破庙。
破庙内,沙里飞等人也在打扫战场。
从那尸婆身上,搜到了一本书,写着《尸经》,而从侏儒背篓里,则找到了一些竹筒,全都装填着新式火药。
李衍打开两封信,依次查看。
其中一封,乃是天圣教写给龙坎,意思是让他前来斩杀李衍等人,成功后,不仅有丰厚赏钱,还能让他们去唐崖土司城洞天建楼。
而另一封,则是来自雪区。
这刀客果然是学了密宗之法,还是某个寺庙的护法,信上说,大雪山上,被格尔萨王封印的魔物脱困,让他抽时间回去保护寺庙…
李衍看了一下,将两封信交给宫逡。
宫逡看完后,沉声道:“自新式火器出现后,一些势力暗中收集,像这些跑单帮的孤狼,则时常偷袭抢劫朝廷运货队伍。”
“还有,陛下自年前传令约束玄门,但凡进入洞天福地,都必须出示道牒。”
“这是玄门统一计划,若敢违反,就会被收回洞天福地管理之责,逼得这些妖人邪修,只能到处乱找。”
“他们投靠土司城,也有一些是这个原因。”
沙里飞摇头道:“这不是逼他们造反吗?”
“此事没得妥协。”
李衍沉声道:“这些人仗着术法,到处为非作歹,本就该死,若是放松,只有更多的人受害,还不如让他们集结,一并铲除。”
说着,看向吕三,“吕三兄弟,问出来没有?”
吕三摇头道:“那猕猴只是被人临时召唤,稀里糊涂,问不出什么,但肯定不是眼前三人。”
李衍看向庙外,眼睛微眯道:“看来还有人一直跟着咱们,同样会操控鸟兽。”
“说不定,就是那土司城的覃志海。”
“衍小哥,咱们怎么办?”
“对方用鸟兽监视,不好寻找,既如此就跟他们耍耍,关中之时,同样有人发布悬赏。”
“杀得多了,就没人再敢接这活!”
…………
数日后,保康县附近一座山林之中。
“八月十一,武昌三鬼失手,连同附近黑熊寨土匪,无一存活…”
“八月十二,湘西蛊师蓝元桑尸首被人发现,只剩脑袋,被摆在石头上…”
“八月十三,那些人突然折返,布下埋伏,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将追击的一支龙骧军全部斩杀,所有人被夺魂,疑似召唤了阴司兵马…”
“消息已经传出,不少人绿林好手都打了退堂鼓,匆匆离开了南漳县。”
“眼下,那些人的名声已越发响亮……”
“够了!”
一名身着蓝衣的独眼汉子面色难看。
在他旁边,站着一名黑衣白发老者,赫然是之前潜入武昌作祟的王护法。
“覃道友别费劲了。”
王护法摇头道:“老夫知道你想替芸儿公主报仇,但想杀他们,普通的绿林好手,可没用,除非登神者出手。”
独眼汉子冷声道:“黄六师呢,那些人屡次坏事,难不成鬼教的追杀令就是放屁?”
王护法微微一笑,“黄六师要主持教主复活之事,到时会亲自出手,将这些小东西捏死。”
“咱们这边,也得抓紧了,别误了大事!”
说着,看向对面,开口道:“只要挖出这条水道就行么?”
只见对面山坡上,无数士兵正在忙碌,挖开一条壕沟,一侧通向云雾缭绕的神农架,另一侧则通向保康县。
独眼汉子看了看天空,“那头困蛟,差得就是这条水道,只等雷雨天一出,就可顺势而下,水漫保康县,贯通沮水!”
第二更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