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掌声中,众人欢送马季先生。
一代大师殒落,下一位大师会在哪里呢?
位于吊唁人群中的张远,瞥了眼身旁的郭老师。
还不够。
能力上还行,对行业的贡献也有讲。
但气度还差得远。
行大事者,成大事者,无不需要一片广阔的胸襟。
能团结所有可团结之人的,才叫龙头。
相较之下,在郭老师身旁的谦哥反倒更有些捧哏大师的风范。
“正邪”,“黑白”,谦哥都能说上话,跟谁都能坐一桌。
有事或者办事,也是一呼百应。
仪式结束,本家马冬招呼大家一起去吃饭。
本山大叔则来找到张远。
“我得赶紧回去,剧组正等我呢。”
“嗯,那我吃完饭就走。”张远用眼神示意道:“我怎么也算门里人,扭头就走不合适。”
“那行,我也吃了再走,省的让人说闲话。”本山大叔便拉着他一块去吃饭。
席面上,光德远社的人就坐了满满三桌。
他与郭于二人坐一块,本山大叔毕竟是大名人,被邀请到了主桌,与姜琨,冯拱和马家嫡系坐一块。
不过赵老师也是体面人。
因为张远客串他的戏都没要钱。
他也打听了,现在找他客串的价格炒的挺高,一天就得十几个。
所以本山大叔特意拉着他一起和主桌的人又聊了会儿。
“哎,听说你不要拜袁先生嘛。”本山大叔特意说起了这是。
因为袁阔成青壮年时期,常年在营口工作,所以算是东北曲艺界的大人物。
赵本衫提起他老人家也是很尊敬的。
这会儿是特意给张远话头呢。
“这个,今天是马先生的大事,说我的事不合适吧。”张远还退了一步。
“没事,我父亲喜欢热闹,更愿意看见曲艺行开枝散叶。”本家马冬发话。
心想这小子的确比他师兄会来事,以退为进给我们家面子,我也不能差事了。
“之后记得给我们发红帖,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一定一定!”张远抱拳道谢。
之前关先生葬礼上,袁阔成就和曲协的人说过这事。
当时冯拱,姜琨他们马家门也都在。
袁先生和刘兰芳提前这事时,几人也只是笑着点头,没有答应。
毕竟相声和评书虽然近,但依旧是两个行当。
马家门的也都不会评书。
可现在马家门的当家人发话了,这帮徒子徒孙们也都应和着点头。
马冬混央视,眼睛可贼了。
瞧出张远不是一般人,又特意赶来了父亲的大事,便也打算回个人情。
日后在市面上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其实他的性格很不“央视”,少了几分官气,倒是多了几分魔都那种精明市侩的。
所以他也没打算一直在央视混到退休,野心不小。
“好好,应该的。”
“是,袁先生也是值得尊敬的前辈。”
冯拱等人立马笑着回道。
张远心中欣喜。
拜师这种事,当然是闹的越大越好了。
吃完饭,张远与众人道别。
刚才吃饭时想套话,问问郭老师今天状态不对劲的缘由。
可对方嘴严,外加他也忙着四处走动,便也没问出什么来。
不过倒是不用急。
“咱们也别道别了,马上还得在剧组见。”
见他和赵本衫要赶飞机,郭老师说道。
“行,那剧组见。”
他俩这就返回了云南那头。
刚落地不久,到近的天黑档口。
赵本衫和午马依旧拍着葬礼戏份呢。
这戏现在可太映景了,老赵拍起来都有既视感。
观察赵本衫表演的张远连连称赞。
因为大部分曲艺界改行影视,身上都会带这些戏曲味。
但赵老师自带的那种黑土地质朴农民气,盖过了曲艺味。
所以表演中哪怕有些小品舞台的小动作,但也不算突兀。
内功到了,招式无所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嗡嗡嗡……
他正从对方的表演中吸取养分呢,手机的震动声却打断了他的思考。
“喂,你在帝都吗?”
张远捂着手机来到一旁后,听筒中传来了一道略富磁性的女声。
“没呢,我在云南。”
“啊……”
李大冉老师拉着失望的长音。
她刚在网上看到张远去参加马季葬礼的新闻,所以赶忙来找他。
说起这新闻,果然和张远想的一样。
郭老师夫妻俩身穿貂皮的高调形象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感和批判。
尤其是同行同业的,背后讽刺骂街的更是不少。
而李晓冉找她的原因也很简单。
痒。
那个……心痒。
有阵子没见了,得有好几个月一直没得着空。
不是他忙就是她忙。
大冉老师也挺红的,工作不少。
“我要过阵子才能回帝都,估计得等跨完年之后吧。”
本就心痒,一听他的声音就更痒了。
李老师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
“你把具体地址告诉我,我过来。”
张远犹豫了一下,这剧组的房间隔音不太好。
“要不算了,我还是……”
见他没有立即回答,李晓冉有点后悔自己过于主动。
“别啊,我这就发短信给你。”
人家都千里送人头了,我再不接着就不合适了。
“哎!”大冉兴奋的答应下来,没多说就挂了电话。
张远放下手机,立马去附近找了个烧烤摊,点了一堆生蚝羊腰啥的,为第二天做好战斗准备。
前几天听到隔壁袁老师鏖战,他刚好也有点来火。
张远至今未知对方是为了面子摇床呢。
本计划着明天买点花什么的去接对方。
没想到李晓冉连夜打着飞机就到了!
晚上11点就赶来了剧组酒店。
“你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张远开门后搂着她的腰责备道。
“我等不及……不是,怕你辛苦。”
这位边说,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天天喊着累,我看你拍戏时挺精神啊。”
隔壁,袁荃老师正抱怨呢。
“睡觉吧,明天拍完就能回家了。”
“回家后,我还得准备其他工作呢,马上就要排话剧,够我累的。”夏宇老师边说边盖上了被子。
袁老师冷哼一声。
夏老师今年三十,袁荃比他小一岁。
正是此消彼长的年纪呢。
……
俩人刚背靠背的躺下。
“你看你!”夏老师听了阵后,便抱怨道。
“都是你,前几天没事装什么呢。”
“人家现在也报复了吧。”
“呵……”袁荃都懒得反驳。
许久后。
“这张远平时挺和气的,可报复心咋那么强呢!”夏宇老师抱怨道。
“这都几个小时了。”
“手不酸吗?”
“呵……”背着他躺着的袁荃老师又冷笑一声。
人家那是用手摇的吗?
你不要以己推人好不好!
不过听声音,这两年他有进步啊。
没想到起点那么高都还能进步!
袁老师心烦意乱,一掀被子坐起身来。
“哎,你也别去敲门骂街,就当玩嘛,都是朋友。”夏宇老师阻拦到。
“我没想去敲门,我上厕所。”
“这几个小时你都上八回了,肾不好啊?”
“我看是你肾不好!”袁老师愤愤的骂道。
你要是肾和隔壁那位一样好,我还用得着去六七趟洗手间嘛……
第二天早上,夏宇和袁荃俩顶着黑眼圈与张远在走廊相遇。
一瞧就知道,他俩没睡好。
但张远睡的很好。
李晓冉也很好。
可袁荃老师还饿着呢。
昨晚听了大半夜,
“夏宇哥今天最后一场吧?”张远打完招呼,和对方一起下楼吃饭。
“是,晚上就走了。”夏老师心说今晚回家睡,不用听你摇床了。
“之前你还说要来看我演话剧呢。”袁荃老师边吃边说:“你给我个地址,我把票寄你家去。”
“行……吧。”张远有些谨慎的回道。
你确定你是想让我来看戏?
夏老师还在呢。
“你爱看话剧啊,那刚好。”夏宇没在意,接着说到:“年后我也要排一出话剧,你有时间来捧场。”
“什么戏啊?”张远知道袁荃演的《暗恋桃花源》这出话剧名作。
“孟京辉的。”
“哦,那肯定是好戏,我要来。”
“你倒是识货的。”
“孟导有实力,您二位是强强联合。”张远捧着说。
夏宇想让他来,也是有明星朋友捧场,到时候再接受个采访夸几句,好买票,冲个人气。
“作品叫《艳遇》。”
“除了您还有谁?”
“高媛媛。”
张远:……
瞧这名,再瞧这人,准没好事啊。
“高媛媛你熟吧。”
“挺熟的,一起拍过几次戏。”张远笑着回道。
袁老师却在此时突然插嘴。
“我也和你拍过戏,有我俩那么熟吗?”
“这个嘛……应该说,你和高媛媛,我都差不多熟悉吧。”
“呵……”袁荃冷笑连连。
一样熟,那就是同竿公苦的意思喽。
“反正兄弟你记得来。”
“一定一定。”
“我的戏你也记得来。”袁老师微笑着抬起头,舔了下吃早饭时嘴角沾上的酸奶:“到时候我领你从后门进。”
“行!”
张远心想,这俩已经到了老夫老妻,各玩各的火候了吗?
算了,这事在圈内也常见,都见怪不怪了。
夏宇老师的戏下午就了结了。
走时张远还特意去送了。
他俩刚走,郭老师便风尘仆仆的赶到了。
“德罡来啦。”赵老师依旧热情的招呼着。
“这下你们同门哥俩算是凑齐了。”
“来吧,你来的是时候,刚好大巴租到了。”
郭老师的戏,说简单也简单。
就和《天下无贼》中,冯源征与范围的戏份相同。
俩字。
打劫!
不过冯源征和范围是什么水平。
影帝级,冯老师还是人艺院长。
那都没词,冯导就给了个大概的剧情,俩人就能演出一场经典来。
《天下无贼》的剧情,多年后记得的人可能不多了。
但打劫的桥段只要见过的,便难以忘怀。
“来……尿!”
一片密林中,导演张扬一声令下,一排男群演便在树丛旁“尿”开了。
拍的很接地气,是坐长途车半道上厕所的内容。
早年间长途车很不正规,多有车匪路霸拦截不说,很多小客车公司,或者包车的人,本身就是流氓。
为了压缩运输时间,省高速过路费,这些车辆都会走小道,并极大的缩减休息时间提高效率。
更不会在正规的服务器让乘客休息了。
给你找个也草丛就不错。
既然是拍戏,那也不能是真尿。
一排十来个大老爷们,一人拿着一只瓶盖上扎了细孔的塑料矿泉水瓶。
导演一喊开始,这些位就用力挤瓶子。
那头拍着,这头郭老师正接受剧组的简单采访,好之后做花絮。
“不敢说演的多好,不给人家添乱就行。”
张远抱着肩膀在旁看着。
“这倒是实话。”
郭老师笑着起身就用力推了他一下。
这位除了说相声,演啥都有股梆子味。
反正挺有“特色”的。
采访前他就换上了戏服。
白背心,黑罩衫,脖子上还带了条金链子。
设计的形象是劫匪,但这打扮还挺配他的……
“来,我这书法一般人可都不给。”
赵老师还拿着水笔,把他后背衣服掀开,给写字呢。
“假仗义。”
这都是一会儿拍摄要用到的。
“赵老师,咱们对对词吧。”郭老师捯饬完说道。
“我没词,都临场发挥。”
“那巧了,我平时也没词。”郭老师抿嘴笑着:“别说我,谦儿也没词。”
合着全场就我一个是有词的是吧……张远无奈的看着这俩。
“既然没词,那我可就发挥了?”
“只要符合人物,你随便发挥。”赵本衫拍着他的大腿说着:“不对了我们还能现改。”
“好!”
说着这就开始了。
郭老师扮演的劫匪在路中间假装车祸,逼停了老赵乘坐的大巴。
小弟上前挟持司机后,郭德罡拿着只便携式金属探测器上车,照着乘客挨个扫过去。
女人,男人,老人,年轻人,一个一个的劫过去。
倒是没有范围老师那种“劫个色”的情况出现。
来到一位中年演员面前时,他手里那只探测器在其腰间“哔哔”作响。
虽然是道具,是拍戏,但剧组用的是真家伙。
随后,便在演员腰间,掏出了一只诺基亚3310来。
“车上有劫匪,快报警。”郭老师看向手机屏幕的同时,用豫省口音说着。
这多少有点那个年代的刻板偏见了。
“呵,你还会盲发?”
演到这里,郭老师一瞪眼,厉声说道。
“老子最恨的就是暗箱操作的人了!”
哦。
张远在旁听着。
刚才他俩拿着剧本时,张远也瞟了眼。
这词应该不是台本中的。
又见他神情狰狞,不像在演。
张远便明白,这里头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