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叶慎的表情显然有些变化，他道，“你现在去，要找谁？光明正大肯定是回不去的。”
莫湛手掌心的调停者徽章正散发着蓝色的光芒，少年直勾勾盯着徽章些许，说道，“我可以直接喊他们出来。”
叶慎一怔。
“如果那些同事……真的和我有感情，而不是杀人机器的话。”莫湛咧嘴笑了笑，“明天我会去尝试这些，要是我晚上八点还没有回家，你记得去给我收尸。”
单刀赴会，冒着被追杀的风险……莫湛，你也太狠了吧。
叶慎看着莫湛的脸，沉默半晌道，“值得吗，莫湛。”
跟不要命似的豁出去。
“阮星潋都那样了。”莫湛抬眸，和叶慎对视，都在彼此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我们怎么能站在她身后呢？你说是不是，叶慎。”
叶慎了然地扯扯嘴角，伸手在莫湛肩膀上按了按，好像在这一刻，他们互相交换了彼此的信念。
现在的瘟疫虽然被控制下来，国外依然在爆发这些灾患，阮星潋身边危机四伏，她没办法坐在家里等死，打算去找找魏月歌。
到魏家大门口，阮星潋看见有一个人在魏月歌家门口转悠，还有些疑惑，她认出来了这个人是谁。
是魏月歌的助理，之前工作得挺好，阮星潋去魏氏集团的时候常看见。
怎么这个助理现在……感觉有点小心翼翼地观察魏月歌的家呢？
阮星潋主动打招呼走上去说道，“喂，你怎么了？”
助理吓了一跳，没想到背后会有人走过来，他立刻站直了说，“是阮小姐吗？我……我这几天比较担心魏总的身体状态，所以我……”
看来这个助理也认出阮星潋了。
阮星潋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们公司里来了两位外国的代表，其中有一个代表当着我们的面变成了怪物，然后被魏总身边赶来的一个男孩子给……”助理咽了咽口水，“给现场杀掉了！自那以后我一直做噩梦，总是不停地梦见什么吸血鬼啊僵尸之类的恐怖噩梦，然后跟魏总请了假，她给我批了带薪休假，但是我……”
助理低下头去，手指捏在一起，“我还是很担心魏总自己，她一个小姑娘……”
听到这里，阮星潋对这个助理还有些改观，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善良勇敢的人了，助理自己目睹了这么可怕的一幕，但是还想着魏月歌的安危呢。
“你这几天都在她家附近？”
阮星潋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总在她家周围，你的人身安全也会受到影响，你放心去休假吧，没事，这儿有我。”
听见“这几天”这个词，助理的脸色变了变，他还观察了一下阮星潋，随后点头说，“那好，那好……我，我先回去了，阮小姐，魏总那里劳您照顾了。”
“应该的，我是她好姐妹。”阮星潋淡淡一笑，对助理说道，“你回去吧。”
助理三步一回头地走了，跟着阮星潋来的叶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来。
“什么意思？”阮星潋察觉到了叶慎的情绪，“你对助理有意见？”
这个助理在她眼里还挺好，多仗义的人。
叶慎摇摇头，“但愿是我想多了。”
阮星潋愣住了。
推门进去，魏月歌正在书房里研究文件，鸠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叶慎和阮星潋还有点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刚从国外回来。”阮星潋顺手把鸠盘子里的果汁拿过来喝了，“被人关进精神病院了，差点小命没有。”
“你来得正好。”
楼上书房的门被打开，魏月歌手里拿着一份名单走出来，“这个是我们国家精神病院重症病房的特殊病患名单，你来看看。”
阮星潋放下果汁，上去看了一眼，表情一变。
“白血病……？”
她喃喃着，“这一批病人都被查出来得了白血病？”
“是的，而且是基因突变的，也许用的手段和你当初的一样，核辐射。”
核辐射带来的基因突变是很恐怖的，如今这么多人突然间感染白血病，那么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原来这个现象不止是在国外……”阮星潋倒吸一口气，“当初我就在想，会不会有人从医院病患里挑选实验对象，因为这样也不会引起怀疑，本身就是有病的人感染了别的病，比好端端的健康人突然基因变异要合理多了。”
为了能够让这个变异现象更合理，还要从精神不太好的病患下手，这样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大家也只会觉得是他们是发病了，出现幻听或者是癔症。
……好恐怖的实验。
阮星潋扭头，看着叶慎，叶慎表情也有些严肃，“现在这些日子人人自危，听说有传染病，大家都在囤各种物资，医院那边的压力肯定也很大，看来有人借着这个机会作乱。”
难怪最近走到街上的人都变少了，哪怕是周末，商场里也没了往日的热闹，都是孤零零的几个人神色匆匆疾走而过，想来大家都是忧心忡忡。
“我要去医院一趟。”
阮星潋道，“月儿，感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消息，我喊了人保护你在国外的父母，你相信我。”
魏月歌攥紧了手指，“我该帮你的，不是吗？你快去医院看看吧，我没记错的话，奶奶不是还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吗？虽然薛暮廷和你有仇，但是奶奶对你很好，还给你留了财产……你现在一定是去看奶奶的吧？”
魏月歌作为阮星潋的好姐妹，确实是相当合格的，她一眼就能看出如今阮星潋在担忧些什么，之前为了缓解瘟疫的事态，她到处奔波，如今稍微缓下来些许，该去看看奶奶。
她在这方面比叶慎还要了解阮星潋，还拿出了个挂号单，“我拜托我朋友已经帮你挂过号了，直接去医院就行，顺便还能问问医师。”
阮星潋感激地看了一眼魏月歌，然后顺嘴道，“鸠是跟你算同居状态吗？”
之前只是让鸠当保镖……
魏月歌脸色爆红，“啊？同居，没有，我跟他只是……只是……”
叶慎挑眉，眼神在鸠和魏月歌之间来回扫，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魏月歌有些心虚，“不是的！鸠是出于责任才照顾我的。”
“什么责任？”阮星潋问，“他要为你负责？”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是跟你们做了交换的，所以才有责任要照顾我的起居。”
魏月歌连连摆手，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的，“不是那种责任啦！”
阮星潋和叶慎一起拖长了音调“哦——”，让魏月歌的脸更加发烫了，“哎呀！你们不要取笑我了，我和鸠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这下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阮星潋不是人了以后感觉自己的眼睛比以前亮了视野比以前广了，一看就能看见魏月歌脖子根还有一些没有退掉的吻痕，心里和明镜儿似的，她一边走一边说，“没事儿，你俩回头吃席喊我俩就行。”
背后的鸠倒是没说话，魏月歌急得在后面直跺脚，“说了没有没有，怎么不信呢！”
那脖子是谁亲的，蚊子咬的呗。
阮星潋嘿嘿嘿着走了，鸠看着魏月歌这幅样子，想着帮她找点面子，就对着阮星潋和叶慎的背影说，“你俩呢？什么时候公开啊。”
“……”
叶慎的脚步一顿。
阮星潋的肩膀有些僵硬，转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些复杂，这会儿轮到鸠和魏月歌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俩了，尤其是鸠，将魏月歌搂到一边，直视叶慎的眼神，说了一句，“你俩难道没在一起？”
阮星潋卡壳了。
叶慎翻了个漂亮的白眼说，“跟你没关系。”
“哦，那我和魏月歌的私事你也少问。”
到底是鸠，说话直白，“你问多了，她会窘迫，我不喜欢你让她窘迫。”
狼人族真护短！
叶慎骂骂咧咧说，“问两句都不行？”
“她不乐意，那就是不行。”
鸠一板一眼地说，“你别让她不舒服。不然我能让你不舒服。”
魏月歌的心跳猛地乱了。
“……”叶慎拉着阮星潋麻溜地往外走，“这么霸道你不要命啦！霸道总裁。”
叶慎一个隔空传送，拽着阮星潋便直接闪现到了门外，阮星潋落地踉跄了一下，对叶慎说，“你为什么逃避呢？”
他们拥抱，接吻，**，甚至都在对方最危险的时候听见了心声。
“我对你已经**了。”阮星潋说，“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她很喜欢叶慎，很依赖叶慎，哪怕尝试过放弃，但是在叶慎替她挡下那枚致命子弹的时候，她所有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反扑回来。
明明都要不喜欢你了，为什么还要……把我死掉的心给救起。
阮星潋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说，“你没有办法承认爱我吗？我自认为，我在你这里，同样很重要吧？叶慎，这不是我自作多情吧应该。”
怎么可能……是你自作多情啊。
阮星潋，你都不知道你在我这里的分量，有多重。
“……”叶慎垂下眸子，“很抱歉，我不能，除了这以外的，我都能给你——”
阮星潋感觉心像是破了个口子，悲伤都从那个缺口里涌了出来，她说，“那没办法了，我还是很喜欢你诶，以后我少说。”
叶慎这会儿不用异能了，牵着阮星潋的手往外走，还抽空观察了一下四周。
总感觉周围有杀气，是他的……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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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这两人，整个别墅一下子安静下来，魏月歌这才从鸠身后走出，她看着鸠的侧脸，心跳如鼓锤，“你刚说的那些……”那些护短的台词，是不是代表着……
鸠低头看了她一眼，向来主动豪迈的她头一次有些，害羞。
就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那般害羞，说实话，很纯情，很漂亮。
鸠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说，“因为我要保护你。”
魏月歌眼里的光像是一下子熄灭下去了，“就是因为这个？”
“是啊，我答应过叶慎。”
鸠回答得很快，好像生怕自己说出口下一秒会后悔，“你不要多想，我也理解你一个人，有些时候压力大，需要发泄，反正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算是什么？
魏月歌对于鸠的这个回答感到疑惑，这到底算不算是承认呢，他意思是可以做所有情侣会做的事情，但是……并不确认关系吗？
说到底，人类跟狼人之间也是殊途的吧……她求不得同归。
魏月歌嗯了一声，没有再反抗或者是争辩，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捅破这层纸会让大家都没有办法面对，那就维持现状。
我害怕失去，宁可不要拥有。
魏月歌因为一直没说话，被鸠直接抱在了怀里，狼人族宽厚的胸膛是温热的，和吸血鬼的冰冷不同。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传递过来，昭示着这个种族强大的生命与力量，他看着魏月歌耷拉着小脸的样子，将她单手抱起来，揉了揉脑袋说，“别想那么多了，我会陪着你的。”
会陪着我多久呢？
魏月歌没有问，鸠却已经在心里回答。
久到和我生命的长度一样。
******
医院里，路过的人神色匆匆，大家都戴着口罩，手里仅仅攥着白色半透明袋子，袋子里装着一些药，因为包装盒不同，不同的颜色从半透明袋子里映衬出来，阮星潋眼尖发现了他们研究的血清包装。
鲜红色的包装盒，黑色的字体，在一堆药物盒中尤为显眼。
这家医院经历过之前的围攻，已经加强了太多安保力度，连进入医院的正门口都放着各种金属检测门和身份识别的装置，能够进入这里的人会被实名登记，阮星潋没办法进去，因为她的身份证已经被注销了，死亡证明还是薛暮廷帮着开的。
作为一名吸血鬼，她已经在人类社会里彻底失去了自己的证件。
叶慎推了她一下说，“不进去？”
阮星潋站在门口没动，“进不去，那个仪器我通不过。”
叶慎啧了一声，“我已经都帮你重新办过了。”
阮星潋啊地叫了一下，叶慎就在后面推了她一把，过安检的时候只听机器滴了一声，核验通过她的身份，打开了前面的门。
阮星潋就这么安全顺利地进入了医院。
女人有些吃惊，“我居然能进来。”上一次众叛亲离被大家从医院里赶走，她还以为进不来了。
“我是什么人？这些东西我早就解决了。”叶慎说，“你现在名字跟我一个户口本呢，我是你爹，你是我女儿。”
“……”阮星潋说，“你好**啊，就不能我是你妈吗？就算给我伪造身份，也可以给我伪造一个高级一点的吧？”
“嗯？”叶慎说，“你想踩我头顶？”
阮星潋龇牙道，“是啊。”
“你奶奶的病房在这里。”
叶慎指着一条路，这个路她熟悉，是特需监护室。
“这些日子我一直有派人在你奶奶病房门口照顾。”叶慎面无表情地说，“所以你放心，你不在的时候，奶奶至少不会受奸人陷害。”
阮星潋走着走着脚步一顿。
她抬头，眼眶红彤彤的。
叶慎说，“看我干吗？”
阮星潋眼里好像挂着泪珠，倔强清冷，“我爱你，你这个狗东西。”
“……”叶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回过神来他无奈地挑眉，“这是什么告白呢，阮星潋？”
“生气啊。”阮星潋抹了一把脸，走到了奶奶的监护室门口，“气你又不肯接受我，又还要对我这么好。恨死你了。”
不是刚说完爱我吗。又恨上了。
叶慎玩味地笑了笑，只见奶奶病房门口站着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是叶慎特别聘请过来的保镖，孔武有力，威猛强壮。
阮星潋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就听见这几个男人张嘴说话，发出了她有一点熟悉的声音——
“哎呀，这不是我们大嫂的好姐妹吗？”
“你是不是刚才见过我们大哥？我闻到你俩身上大哥的气息了。”
“阮大姐好呀！我听大嫂说起过你，说你可猛可聪明了！”
“大姐好，大姐也好漂亮，单身吗——”话还没说完，边上叶慎投过来带着杀意的眼神，吓得那条狼人立刻闭嘴，嗷呜了一声，“我们几兄弟这阵子一直守着，绝对没有坏人溜进去，大哥大姐都请放心！”
叶慎冷笑一声，其中一个化作人形的狼人小弟立刻上前拉开了病房门，“恭迎大姐！大姐您放心吧，没有危险，里面走！”
阮星潋第一次觉得大姐这个称呼挺好听，像是被人认可了自己的领导能力。
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完全是陷入了刻板印象的陷阱，大姐这个词语，一直都挺好的，不是吗？
深呼吸一口气，阮星潋进入了病房，叶慎跟在她后面，身后的门被鸠的几个小弟缓缓关上了。
滴滴滴的机器运转声音充斥着这个寂静的房间，阮星潋走到了病床边坐下，看着双目紧闭的奶奶，她鼻子发酸。
此时，奶奶干枯的手指动了动，反手握住了她。
“阮阮……”奶奶睁开眼睛，似乎在用力不让自己陷入昏迷状态，“是阮阮吗……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阮星潋立刻上去双手握住她，“是我，奶奶。”
“奶奶不是说了，让你走，别回来……是非之地……”奶奶强撑着坐起来，“别回来，你怎么又回来了。奶奶一把老骨头了，也走不出这个医院，你不用回来看我……”
奶奶另一只手颤抖地尝试去摸阮星潋的脸，她马上把自己的脑袋凑了上去，和老人粗糙微凉的皮肤互相触摸。
“乖，下次不许……再来看奶奶了，奶奶不能牵连你……”奶奶嘴巴上戴着呼吸罩，说话声音有些沉闷，“薛家对不起你……如今暮廷被抓，家里人也都自顾不暇……你何必回来，再趟这浑水……”
阮星潋眼泪都要出来了，奶奶这个时候却主动打招呼，“你身后的……是你新男友吗，来给奶奶看看……”
叶慎没有否认，走上前去。
“丫头看人眼光，不错……”奶奶扯着笑容道，“跟奶奶年轻时候一样，喜欢帅小伙子。”
叶慎嗯了一声，奶奶颤颤巍巍地挥挥手，他也上去握住了。
三个人，三双手，却都是冰凉的。
“活不久了，我身上……被查出白血病，阮阮……奶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说外面世道乱了……”奶奶咳嗽了一下，“保护好自己，奶奶想你……活下去。”
叶慎道，“奶奶，我会保护好她的。”
“哈哈。”奶奶努力笑了一下，“暮廷害了她，你别再……伤害我乖乖。娶她，护她，待她好。”
阮星潋噙着眼泪说，“奶奶放心，他伤害我我也会打他的，奶奶你等等我，我一定治好你……”
我一定治好你……
她握着奶奶冰凉的手一遍遍说着让她等一等自己，她能改变这一切，能治好奶奶的病。
也许奶奶等了，苟延残喘一直等着，她不敢死，怕这个倔强固执的阮阮不听自己的话，偷偷跑回来医院看她，她要是死了，阮阮一定会后悔没赶上。
剩一口气，也要等，终于等来了阮星潋的最后一面。
握着阮星潋和叶慎的手，像是一家子团聚。
奶奶安心，闭上眼睛去了。
门外，西尔芙目睹一切，眼里散发着幽暗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