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内贼这事,不能大张旗鼓的查,必须悄咪咪的进行,还不能惊动上面。
陈观楼叮嘱肖金保守秘密,此事就他二人知道即可。
肖金抓抓头,“真要查?”
“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
肖金斟酌了一番,悄声说道:“陈头,我有一点点片面的看法。这天牢吧,就跟筛子似的。”
嗯?
陈观楼回头看了他一眼。
肖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陈头也知道,这帮狱卒是个什么德行,十个有九个都是烂赌鬼,挣得多花的也多,整日都钻到钱眼里了。如果外面有人花钱请托帮忙办事,我估计没人会拒绝。类似的请托,长年累月,天天都在发生。根本不清楚谁在外面收了钱,收了钱又干了什么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事查不了,因为大家的**都不干净。”肖金说了句实话,天牢狱卒没有哪个人是干净的。
陈观楼自己也不干净,他没在外面收钱,但他在外面杀人,比收钱办事还要严重。
肖金又说道:“不过,大家都知道天牢的规矩和底线,没人想砸饭碗。收钱办事避免不了,但我肯定没有人会明知劫狱还帮忙。”
陈观楼嗤笑一声,“你有一句话说对了,天牢早成了筛子,什么样的人都有。虽说人人都是烂赌鬼,然而赌鬼和赌鬼之间也有不同。有人是真赌鬼,有人是假赌鬼。罢了,不查就不查。”
这本就不是他的差事,他没必要揽在自己身上。
就是一想到,狱卒里面有可能藏着教匪,他就浑身不得劲。生怕某一天,教匪发癫,往伙食饮水里面下毒。查内贼,主要是为了防这个。
他倒是不怕被人下毒,他有长生道果,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潘娘子的毒药没能毒死他,教匪的毒药肯定也毒不死他。
一个刘道闻,一个张道合。
一个可能假死脱身,一个成功越狱。
这两起案子,没有内贼帮忙,不可能办得如此丝滑顺利。只能说,天牢这帮狱卒,人人都一颗七窍玲珑心,每个人都有见不得光的秘密。背后是谁的人,收了谁的钱,替谁办事,正如肖金所说,这事没法查。
天牢是个筛子,上面的人肯定也清楚。上面的人都不过问,不查内贼,他何必多生事端。
他问了肖金最后一个问题,“最近大家都不缺钱花吧。”
肖金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陈观楼笑了笑,自行离去。
两起劫狱,因为诏狱那边动静太大,掩盖了天牢。到天亮的时候,刑部来了个底层官员查看了一下,就急匆匆走了。看样子刑部并不打算深究劫狱一案,而是要集中火力对付隔壁锦衣卫。
诏狱一共被劫走五个教匪,全都是有名有姓重要人物。这起案子太过骇人听闻,毕竟上一次诏狱发生劫狱案件,还是五十年前,先帝晚年那会。
捅破天了!
老皇帝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将几个特务头子,执法机关人员,叫进宫里。
“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来!”
“东州是教匪大本营,朕许你们便宜行事,狠狠打压。可杀可不杀统统杀了。必须斩草除根!凡是和教匪有牵连,无论地位身份,一律法办。若是有当地官员牵扯其中,更要狠狠地办,绝不姑息。朕绝不允许,任何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犯下如此大案,还能全身而退。若是尔等抓不到人,提头来见。”
老皇帝动了真火。
昨晚的劫狱,让他想起了先帝,想起了先帝晚年时期发生的种种,令他悚然。让他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时局,同先帝晚年时期何其相似。
他内心暴躁,愤怒,无处发泄!
不可能!
他不是先帝!
先帝昏庸无能,他是何等的英明神武。世人都说圣君在朝,眼下正是太平盛世。先帝那个老昏君,岂能和他比。
区区教匪而已,弹指间灰飞烟灭。
他当即吩咐邱德福,“叫江图过来。”
邱德福有些迟疑,老皇帝暴躁道:“还不赶紧去。”
邱德福无法,只能派人去请江图进宫。
江图急匆匆赶到太极宫面圣。
此刻,老皇帝的怒火已经熄了一半,但他内心的杀意却要溢出来。越是冷静克制,他越想杀人。
江图猛地对上老皇帝的目光,吓得浑身一激灵。他以为老皇帝对他起了杀心,浑身哆嗦着,当即就跪在地上磕头请罪请求饶恕。
老皇帝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行了,别嚎了。叫你来,是吩咐你做事,不是要你的命。”
原来不要他的命啊!
江图如释重负,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老皇帝越发嫌弃,叫他收拾干净了再进来。
江图领命,趁着收拾的时间,终于从小黄门口中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也有底气。
锦衣卫办差不利,老皇帝莫非是想让他提督锦衣卫?哎呀,这差事,他身为工部侍郎,提督锦衣卫这不合适吧。
亦或是,老皇帝打算新成立一个衙门,制衡锦衣卫?
左思右想不得,还是老实回到太极宫,听候吩咐。
“到近前来。”老皇帝招手。
江图快速上前,表现得十分积极,“陛下有何吩咐?”
老皇帝半眯着眼睛,沉吟片刻,然后才开口说道:“朕听闻东州物产丰富,有许多奇石果木。你派人多多搜集,充实园子。”
嗯?
就这事?
江图偷偷观察老皇帝的表情,依旧令他心惊胆战,杀气四溢。
“明白了吗?”
老皇帝问他。
江图还没琢磨出老皇帝的真正意图,但他嘴上却说道:“微臣明白。微臣一定多多搜集奇花异草,奇石果木,送到京城,充实园子。”
“甚好!去吧!”
江图带着些许疑惑躬身退下,他没敢问,只能自个深想。
退出大殿,站在廊下,神情凝重。
邱德福突然出现在他身边,“江大人可明白陛下的用意?”
江图诧异邱德福竟然会主动替他解惑。不过,现在顾不得那么多,赶紧请教,“还请邱公公明言。”
邱德福手持拂尘,微微一笑。笑容突然一收,神情变得极为严肃。
“江大人可知昨晚诏狱遭到教匪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