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因为身边的人让自己安心,虞疏晚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醒来,小厨房已经忙活起来了。
虞老夫人神采奕奕道:
“我让知秋给你做桂花酥去了,前些日子的桂花开的好,我就让知秋收了许多。
还有一些桂花茶,你稍后一起给带上回去吃。”
虞疏晚好笑,
“祖母,咱们就是短暂的分开,最多到年关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何必准备这么多东西,还忙活一早上。”
“那哪儿一样呢?”
虞老夫人坚持,
“我现在想给你,即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能够想得起我。”
“就算是祖母不在身边我也会一直记得祖母的。”
两个人说笑着,刚跨过门坎儿,虞疏晚却只觉得心中一片空荡荡,甚至有了种慌张的感觉。
见虞疏晚面色不好,虞老夫人站住脚,
“是哪儿还不舒服?”
“没事。”
虞疏晚回过神,牵扯着唇角笑了笑,
“大概是方才起的猛了些。”
嘴上这般说,可虞疏晚只觉得自己心头的慌张越发的紧。
这种无端的慌张让她忍不住频频看向虞老夫人,心中起了猜测。
难不成是祖母这儿有什么事儿,所以自己才会难受?
虞老夫人看出来她眼神的不对,再三追问出了这个答案,不由得哭笑不得。
虞疏晚此刻有些后悔了,她啐了两声,
“一大早我说什么晦气话,祖母权当做没听见就是。”
“你就是没休息好,又是一直紧张,所以才会起了这种念头。”
虞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放心就是,这儿是慕世子的地盘,没多少人知晓不说,周围的都是练家子,还能够让旁人伤了我?”
虞老夫人再三的安慰,虞疏晚也有些听不进去。
偏偏苦心喘着气冲来,眼眸中凝神,
“小姐,京城出事了!”
虞疏晚眉心狠狠一跳,
“什么?”
苦心将一张字条给了虞疏晚,
“奴婢走之前特意在府上留了信鸽,就是跟可心通信的。
这是方才信鸽带来的消息。”
虞疏晚展开信条,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简直是荒唐!
前不久自己才平息下去的流言,如今又在京城之中散播开。
那个该死的郑成泽竟然跑去了祈景帝面前求娶她!
虞老夫人跟着看了一眼,脸色也变了,
“郑成泽,不是应该在关外戍守吗?”
“已经是快年关了,回来也正常。”
虞疏晚收起纸条,
“他是姜瑶的青梅竹马,曾经还差点成了姜瑶的未婚夫。
这一回回来,八成也是为了姜瑶的事情而来。”
将郑成泽当街要娶她做妾的事情一说,虞老夫人都气得恨不得现在上门理论去,
“我好好的孙女儿,模样俏,又有才能,他这不是就是折辱你吗!”
虞老夫人深吸了口气,道:
“郑成泽当初做过皇子伴读,皇上和皇后娘娘颇为喜爱他。
皇上会因你之前给的东西而不同意这门亲事,可皇后娘娘却不一定清楚。
她若是先一步给你们赐了婚……”
虞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开口催促着,
“你现在就起程快回去进宫一趟!”
虞疏晚心头的慌乱和脑袋一起涨得疼。
她下意识地开了口,
“我不能走……”
“我在这儿没事,郑成泽跟姜家有关系,你若真的嫁过去了,他指不定会怎么做。
更何况,郑成泽去边境,你少不得得跟着去。
那里风沙漫天,你怎么受得住?”
“不行,我现在不能走。”
虞疏晚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何不能走,但就是咬死了这句话,
“这个消息还不知道可心是从哪儿听来的,若是假的怎么办?”
“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够放过一个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虞老夫人的面色严肃,
“一个女人也就这么一辈子选择家人的机会,疏晚,不要拿自己的一辈子去赌!”
虞疏晚还想要说什么,虞老夫人已经雷厉风行地让人去收拾东西了。
“你放心,我在这儿一切都好。”
虞老夫人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面庞,
“我还等着你往后带我下江南,上漠北,望大江,坐小船呢。”
虞疏晚反抓住她的手,挣扎几番,道:
“我把苦心留下来给你!”
可话音落下,她就想起来苦心如今的麻烦也不少。
她又改了口,
“不,我留离戈!
我现在就给离戈写信,让他来护着您。”
虞老夫人无奈,
“当真没什么的……”
虞疏晚不听。
匆匆写了信交给柳婉儿帮寻离戈,虞疏晚这才低声道:
“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祖母,您若是想让我安心处理那些事情,就莫要推辞了。”
虞老夫人无奈摇摇头,
“你就是太小心了。”
虞疏晚抿着唇不说话。
她不是太小心了,是那些人,太可怕了。
柳婉儿抱怨,
“我又不是狗,怎么老让我找人?”
虞疏晚难得软了语气,
“柳师姐,辛苦你这一趟。
等回去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柳婉儿精神一震,
“那你的桂花糕更分我一半儿吗?”
“我给柳大夫有准备多一份的。”
虞老夫人开口,柳婉儿顿时愉悦地眯起眼睛,
“等我。”
见柳婉儿离开了,虞老夫人这才看向虞疏晚,安慰开口,
“瞧你,秋日莫不是上了火,这般急躁。”
“最好只是上火。”
虞疏晚念叨着,顾不得形象地咕咚咕咚喝完手上杯盏中的冷茶,这才感觉到心里的烦闷散了许多。
虞老夫人看着虞疏晚,半晌,忽地将她拉近,把发上的一根簪子插在了虞疏晚的头上。
“祖母?”
“别摘。”
虞老夫人制止了她的动作,轻声道:
“当初我跟你祖父成亲的时候,你祖父特意去用军功求了皇后娘娘送我一个礼物。
那时候许多人说我根本就不是个女子,往后也不会成为一个好的主母,他不听。
他说,要让我得到其他女子都得不到的福气和祝福,让我不必听旁人的话,只管做自己就是。
皇后娘娘就将自己发上的一根白玉簪给了我。
这用料是当初皇后娘**母家特意寻的好东西,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给出去。”
“我不要。”
虞疏晚不知道为何,听见这话只觉得心头更慌张了些,
“这话很奇怪,祖母要是想给我,就等着我什么时候成亲了再给我。”
她道:
“祖母忘了么,我马上就要及笄了。”
虞老夫人笑着摇摇头,
“你戴着好看。
更何况,你及笄祖母也准备了额外的东西。”
虞疏晚还想要说什么,偏偏虞老夫人态度强硬起来,
“听话,拿着。”
虞疏晚咬着唇看着她,虞老夫人放缓了声音,
“桂花糖那些应该已经做好了,我们去看看。”
小厨房果然桂花香气弥漫,柳婉儿也已经回来了。
她眼睛盯着点心,
“离戈已经回来了。”
虞老夫人看着柳婉儿这副模样,哑然失笑,拿了两块儿桂花糖给二人,
“吃吧。”
柳婉儿迫不及待地一口吞入口中。
虞疏晚下意识张嘴,桂花糖在口中顿时酝酿出点点的甜意。
“走吧,莫要耽误了行程。”
虞老夫人看着她,眼中满是爱怜。
虞疏晚小声道:
“我可以留下来的。”
“我可舍不得你被那个郑成泽给欺负了。”
虞老夫人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
“乖孩子,去吧。”
只有虞老夫人在催促她,虞疏晚一步三回头的看她,眼尖的发现虞老夫人的鬓边白发似乎又多了一些。
知秋匆匆将吃的准备好,
“时间匆忙,等奴婢回头带桂花酒给小姐喝。”
虞疏晚看向她,眼中只剩下恳切,
“知秋姑姑,祖母我就交给您跟春婵姑姑了。”
“小姐放心就是,在京城中也要自己保重啊。”
知秋忍不住微红了眼圈。
分明之前离开虽然不舍,可到底也没有过这般深的感触。
一直到坐上了马车,虞疏晚回头便就看见了虞老夫人站在门口,秋风阵阵,一点点扬起她的裙摆。
“祖母,回去吧!”
她喊道。
虞老夫人却只是给她安心的一个笑,彼此的身影逐渐变成了一个圆点,最后消失不见。
虞疏晚落寞地坐回马车,伸手摁住自己的心口,喃喃自语,
“我还是觉得不安心。”
“离戈的功夫很好,在那宅子守着你祖母的,是凌烟阁的人,身手也不差。”
柳婉儿不解,
“这你还怎么会觉得不安心呢?”
虞疏晚沉默半晌,忽地开口,
“苦心,尽量别停,回京处理完后我要再来一趟!”
柳婉儿不明白,
“你已经安排得很周全了。”
虞疏晚摇摇头,
“你不明白。”
她心里的情绪从未如此的翻涌过,她必须要再次前来,亲自看着祖母安好,她才放心。
苦心没说话,可手上的鞭子却更快了一些。
……
看着马车最后扬起来的尘土都消失了,虞老夫人这才叹息一声,
“回去吧。”
知秋扶着她往回走,宽慰着她,
“您跟小姐过不了些时候就会再见了,别急这一时的分别。”
“我知道,可就是这心里头慌着呢。”
虞老夫人叹声,
“郑成泽,二皇子,太子殿下,世子,贺淮信,还有那个生死不明的姜瑜……
不说那些女子的手段如何阴毒,且论这里面的人,除了贺淮信,哪个不是身份显赫?
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人心思深沉,我是真的担心疏晚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我如今的所有资源都是侯府的,若是动用,少不得惊动方屹。
疏晚本就跟他关系恶劣,若是往后……”
张了张嘴,虞老夫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回到院子,见离戈站在廊下,她客气地请离戈去休息,离戈却只是一板一眼道:
“虞小姐说让我守着您。”
瞧着是个轴的,虞老夫人叫知秋给送了一件披风来,
“若是不进去,也该在廊下避风,莫要病了。”
离戈眼中微动,拿着披风抬脚上了回廊。
虞老夫人不再管他,进了房中不让任何人进去,只说是困了想再睡会儿。
等到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虞老夫人走到一个柜子边,将一个藏的隐秘的匣子给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卷轴。
虞老夫人却万分小心,将卷轴打开,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
而这个卷轴,正是一份阄书,也就是……
分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