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的时候,钱家其他人还没起来,不过孙小好醒得早,出了房间,到院子里尿了一泡尿。
提好裤子后,他看看蜷缩在房檐下半睡半醒的钱念娣,走过去将她给推醒,并说道:“姐,你冷不冷,进屋睡吧,要不然要着凉了!”
钱念娣想到自己的处境,心生悲凉,看着这个才几岁的弟弟都知道关心人了,心底又感受到了一些温暖。
她红着眼眶将弟弟搂进怀里,说道:“小树,跟姐姐一起回姥姥家吧?这两天咱们就走,姐姐想想办法,把你跟小飞都带走,咱们不能再在奶奶家生活了!”
孙小好故作无知地问道:“为什么啊?姐姐,奶奶昨天就是生气你说了真话,坑了大滨哥,她今天消消气,应该就好了。”
钱念娣没法跟弟弟做解释,只说道:“姥姥家比奶奶家好多了,一大家子人特别热闹,还不会吵咱们。对了,姥姥家还有小汽车呢,去哪里都方便,家里还总是准备很多好吃的!”
她打算用这些小孩子感兴趣的事物去打动孙小好,让他也愿意跟着自己离开。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发现了,这个新弟弟人小鬼大,懂的事情可不少,人也很聪明,占家人一定会喜欢他的。
在占家,除了钱龙川是个例外,他们对其他孩子都很好,还非常注重教育,希望孩子们都能考上大学,将来做出一番成就。
当然,占家对孩子们寄予的“厚望”,钱念娣当前是不清楚的,只知道自己的二姨、三姨都上过大学,现在也都在自己的行业小有成就。这也是她努力的榜样。
孙小好小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趴在钱念娣耳边小声说道:“姐,爸妈每个月给爷奶寄好几百块钱呢!上回奶奶高兴,一下子给了我一百块,说让我自己攒着别乱花。这钱我还没用呢,咱们俩,加上小弟弟,够不够路费回姥姥家?”
钱念娣想了一下,说道:“我记得跟爸妈从江源市买票过来的时候,我是按大人票买的,32块钱,小飞还小,是不用买票的,你要买半价票,这样我们用差不多五十块钱就够买票的了。
我这里还有三十块钱零用钱,咱俩的钱凑到一起,其他路费、吃饭的钱也都能够了。”
这样一算,钱念娣心里有了底,激动地在孙小好脸上亲了一口,说道:“弟弟,有你真是太好了,我们终于能回家了!”
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要如何从罗家沟到达马坊市火车站呢?
她在这个村子里谁也不认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向村长求助,让他帮忙找辆车,哪怕将他们送到县城也好,那样他们就好找车到市区了。
不过,现在回家的路费总算是够用了。如果可以,她还想先给姥姥家打个电话,要是家里能派个人过来接他们,那就更好了,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钱老太太最近因为家里出的这些事儿,最爱的麻将都不去打了,整天猫在家里不出屋,她是不可能在钱家打成这个电话的。
她又看了看怀里的弟弟,问道:“小树,你知不知道村里都谁家有电话?咱们得先给姥姥打电话说一声,虽然我也知道怎么回去,可是你跟小飞还小,我自己带着你们两个,怕出什么意外。
如果舅舅有时间的话,他可以开车过来,大半天时间差不多就能到,这样我们就方便多了。”
孙小好却说道:“姐,咱奶最近跟姥姥家打电话联系呢,姥姥家里人都在操心咱爸**事情,能腾出时间来吗?呜呜呜~我想爸妈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孙小好说着说着开始哭了起来,声音一下子惊动了屋里还没起床的钱老太太。
钱老太太从炕上爬起来,趴在窗户往外瞧,就见着孙子此时正跟胳膊肘往外拐的大孙女依偎在一起呢。
钱老太太大着嗓门喊道:“小树,回来,哭啥哭?有事儿来跟奶奶说,你那姐能帮你干啥?弄不好还得把你给卖了!”
钱念娣此时对钱老太太已经喊不出“奶奶”两个字儿了,底气不足地反驳道:“你别跟我弟胡说八道!”
钱老太太被钱念娣这样驳了面子,火气腾地一下子又上来了。歇了一晚上,攒足了力气,对着钱念娣又开始叫骂起来:“你个小**蹄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给我等着,看我出去不打死你!”
说完话,钱老太太就开始胡乱地穿上衣服,急吼吼地往院子里走。
孙小好被钱老太太吼了一嗓子,佯装害怕地浑身发抖,立马激起了钱念娣对弟弟的保护欲,将孙小好给护在了身后。
她虽然也怕,可是她不能再退缩了,大不了受些伤,难道他们还能要了自己的命不成?但凡自己能活着回去,绝对要让姥姥家人来帮自己出气。
为了在即将迎接的“暴风骤雨”中不那么吃亏,钱念娣还将院墙上靠着的大铁锹抓在了手中。
钱老太太瞅了瞅自己手中的烧火棍,再看看钱念娣手里的大铁锹,自知动真格的自己占不到便宜,索性一**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一直习惯于睡懒觉的钱老头以及钱金财被钱老太太的哭嚎声给吵醒了,趿拉着拖鞋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见着钱老太太熟悉的坐地蹬腿哭闹的名场面,外加拿着大铁锹、一副慷慨赴义神情的钱念娣,还有躲在钱念娣身后探头探脑的“新小树”。
钱金财赶忙上前将自己老娘给扶起来,嘴里说着关心的话:“妈,你咋还坐地上了,怪凉的,都这么大岁数了,得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要是生病了咋办?”
钱老太太鼻头一酸,这回是真的哭出来了。这么些天,她心口始终压着一块大石头,家里却没有一个人能帮她分担。
现在,听到大儿子的关心声,觉得十分委屈,这份委屈就化成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