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让四眼愣了一下。
在传统的黑道逻辑里,被人烧了场子就该以血还血,哪有什么选择可言。
但杨鸣的提问却暗示着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他思索片刻,试探着回答:“如果说,这两样我都想要呢?”
杨鸣轻笑着摇头:“不行,做不到。”
“为什么?”四眼下意识追问,但问出口的瞬间,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如果我选择要回损失,你是不是打算和黄海谈?”
“不。”杨鸣的回答出人意料。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变得格外沉稳:“如果你想出口气,我现在就能安排人把黄海做了。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得离开南城,之前的布局全部作废。”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分量充分沉淀:“但如果你想要拿回损失,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可以让他尝点苦头。”
在他的世界里,每一次冲突都不仅仅是关于面子或者金钱,而是关乎更大的格局。
暴力永远是最简单的选择,但未必是最有效的手段。
有时候,适度的克制反而能带来更大的收益。
这种思维方式,正是杨鸣能在黑道立足的关键。
四眼静静听完杨鸣的话,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相处多年的“朋友”仿佛戴着一层永远看不透的面具。
他似乎从未真正读懂过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年轻人。
“这事你好好考虑,不用急着回答。”杨鸣的声音依然温和,带着一贯的从容,“至于那三百万,我已经让人打到你账上了。你不是想开会所吗?可以开始筹备了。”
这番云淡风轻的话语让四眼一怔。
几个小时前,当他站在被烈火吞噬的酒吧废墟前时,胸中充斥着的是足以压垮理智的怒火。
在他的认知里,这种挑衅必须用血来洗刷,这是道上的规矩,也是他这些年来一直遵循的准则。
可是在杨鸣这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但这种思维方式不属于任何四眼所熟知的道上规则,却偏偏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反驳的清醒。
恍然间,四眼意识到自己与杨鸣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
那不仅仅是处事方式的差异,更是对问题本质的理解深度。
他突然想起了张志强,那个曾经在纳市呼风唤雨的狠角色,最终却败在眼前这个年轻人手里。
“好……”这个单音节的回应几乎是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胸中的怒火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顿悟。
他终于明白,在这个世界里,真正的大哥从来不是靠一腔热血打拼出来的,也不是靠着一次次退让来解决问题,而是在每一次危机中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把复仇的快意转化为一些实际性的东西。
这一刻,四眼忽然有些羡慕又有些畏惧坐在对面的这个年轻人。
那双永远平静的眼睛里,仿佛藏着让人永远捉摸不透的阴谋。
……
茶馆烟雾缭绕中,黄海正在跟几个心腹商议着近况。
一周前,他派人烧了醉江南酒吧,这个决定在道上引起不小的震动。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少人都知道了四眼的存在。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位南城大哥,如何收拾新来的外地人。
黄海已经为即将到来的报复做好了充分准备。
他手下的三个据点全部布置了人手,随时待命。
一旦对方采取行动,就会立即落入他精心设计的包围圈。
“海哥,那帮人到现在都没动静。”坐在对面的小弟吐出一口烟圈,眉头微蹙,“不太正常啊。”
黄海端起茶杯,目光透过玻璃窗俯视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
在他的预想中,四眼这种刚刚回到南城的人,被人烧了酒吧,怎么也得按照道上的规矩来找回场子。
可偏偏,整整一周过去了,对方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会不会是在憋什么大招?”另一个心腹试探着问道。
黄海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红木桌面相碰,发出一声轻响。
他原本设计好的剧本正在脱离掌控,这也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安。
“让兄弟们继续盯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烦躁,“多派些人去滨江路那边转转。”
“海哥,我看那帮人是被咱们的手段吓破了胆。”坐在角落的小弟抽着烟,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指不定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黄海没有理会这种过于简单的判断:“跑路倒还好说,就怕这群龟儿子没安什么好心。”
他并不是在意一个新来势力的报复手段能有多厉害,在南城经营多年,他见过太多野心勃勃却无法站稳脚跟的外来者。
真正让他寝食难安的,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沉默背后,是否藏着泰盛公司的影子。
如果那个四眼背后站着张泰,那整个局势就会变得异常复杂。
张泰这家伙一直都比较阴,黄海再熟悉不过。
“螳螂。”他突然开口,“你明天带几个机灵点的兄弟,去泰盛那边转转。看看,他们最近有什么新动静。”
“另外,”黄海补充道,“去君悦订个包厢,晚上我过去吃饭。”
“晓得,海哥。”螳螂站起身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