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供销社五金区买枪的猎户不少,但一次性掏出那么大金额的一沓大团结,还是让周围人都瞪直了眼看。
若是在前世,李居安被那么多老乡盯着看,定会不好意思红了脸。但现在他重活一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点点一沓大团结,对着收货员姑娘努了努下巴。
“开票吧。”
年轻的收货员叫江曼,是刚分配进供销社的小年轻。
从刚才李居安进五金区开始,她注意力就分给他一些,觉得他和其他人很不一样。说他成熟吧,他生怕巨款被人抢了,偷感很重的藏在**里,挣扎着尴尬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个小青年。说他不成熟吧,被那么多人盯着看,他丝毫没有胆怯,反倒是沉稳。
这么矛盾的气质,她在供销社看过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还当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收货员江曼甩了后脑勺的两条大麻花辫,抬头看了李居安一眼,埋头飞快地拨弄算盘算好了帐,递过去一张纸条。
“小兄弟,好了。你如果有东西要换钱,可以还在我这拿着纸条上中间财务区那拿钱。”
她管五金区结账,也兼管配件类收购。
李居安很自然地谢过,顺手拿上收据单转身就走,离开前顺嘴应了声:“好嘞,要是价格好说,我就来你这换。”
收货员江曼面无表情地目送他离开,直到他背影离开了五金区,才噗嗤一声低头笑起来。
边上收款的大嫂看得明明白白,笑着打趣:“小江,瞧上了?”
江曼低头啐道:“王姐,胡说什么呢,就是个来买枪的小兄弟。”
大嫂也乐得调侃:“这小伙儿瞧起来憨厚老实,还有技能在身上,这可好啊。小江,听姐一声劝,现在都什么年头了,可不兴过去那一套。你要是喜欢就说,姐找人帮你撮合介绍,这不比媒人上赶着到处找的相亲对象强么。”
江曼低头笑着不吭声。
她心里也暗暗思衬,不知年轻人会不会再来供销社。
……
李居安用油纸包着八成新的莫辛纳甘,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
他从没那么小心地抱着枪,总觉得怀里抱着的是珍宝,让他心都跟着飞到打猎的兴安岭后山里。
但他知道林场组织的围猎,参加的林场工人,保卫科,和老猎户都是家属屯的老手。他作为新手进山,哪怕只是赶杖子,稍微出点差错,都会导致整场狩猎的失败,激怒炮头儿。
供销社的收音机里,在播放当地天气预报。
这几日“大烟炮”就要来。
兴安岭的“大烟炮”又叫白毛风,是老天爷留给屯亲的下马威。暴风雪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越刮越大的西北风裹挟着大雪片子边怪叫边翻滚狂泻,天空、山岭、田野全部是白茫茫一片。那气势,好像整个山头全被风雪吞没了。
大烟炮将来,林场打围怕是要延后。只有等白毛风过去,林场的领导才会组织打围,他还有几天的时间。
他琢磨了一下,掏出兜里还剩下的零钱,点了点,刚好凑够一张大团结。
打猎卖了肉,有了钱在手,他人又在供销社,这不得买些东西带回去?
他趁着有时间,在供销社生活区又转了转。
水果罐头不要票1.45块一瓶,堪称绝对的奢侈品。
买!
麦乳精不要票2.85块一罐,奢侈品中贵族。
买!
汽水不要票2毛一瓶瓶子押金5分,这不得来1捆,细麻绳捆着。
买!
糖类全要票,没票买不得。饼干有票一斤6毛,没票一斤9毛,可以买!
另外15斤细粮,10斤精白面,5斤大米,白面1毛八一斤,大米两毛二一斤……那么多生活品,只要有细粮票就能买。
生活区的收货员是个大姐。大姐看着他拿来满当当的东西,沉默了一下,毫无表情地开始拨算盘珠子结账。
李居安最后带着水果罐头2罐,麦乳精1罐,汽水一捆,细麻绳捆着,用棉衣包上裹在肚里,不然还没等到家,全都冻炸了,另外还有两斤饼干。
要搁在过去,妹妹李晓和妈就从没见过这些奢侈品。
现在他带这么多奢侈品回去,就想着给家人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孙家,陆家闺女能吃到的东西,妹妹李晓也得尝到。苦了谁,都不能苦自家人。
他按照时间搭乘林场小火车回去。
在林场通勤车上,他没找到老陶,老陶已经提前回去了。
他决定趁着“大烟炮”的天气,老陶肯定也没法出门打猎,是时候去讨一条训练好的青川犬,等白毛风暴雪天一过,他就能领着青川犬进山和林场一起打围。
打围,狩猎,分皮毛,上县城用皮毛换钱,用钱换生活物资。
李家的日子定能越过越好,小日子美滋滋。
……
这时候,医院住院病房里孙为民醒过来了。
孙为民因为林梅的事,和李居安干架斗殴,被李居安狠狠打了一老拳,正中肋骨,闷得他直接昏厥晕过去,再次醒来后就在医院。
陆家兄弟刚好路过医院,来看他,也把大队长杨德政同意李居安代替他打帮围的事,告诉了他。
孙为民一听见那是急得一瞪眼,气得那叫一个病也好了,肋骨也不疼。他怒的在那嗷嗷大叫,双目通红地坐起来,面罩都呼掉,瞪直了红眼睛。
“李居安那混账就**一脑袋苞米瓤子,还想跟我掰扯?还**打帮围,就凭他?”
“俺们那旮沓儿压根就没他这种人!他个山炮儿也配去?可别在我这整事儿!”
孙为民腰间肋骨还缠着绑带,恨不得冲回去再和李居安干一架。
他在林梅面前丢了人,当着林梅的面被李居安一老拳打进医院,这件事他丢人,他认了。但他打帮围的角被李居安顶替,这口恶气,他绝对咽不下。
他嚷嚷着掀开医院被单就要下床,吓得孙母直喊护士。
“别甭拦我!我好了,早就好了,我就要去打帮围,姓李那鳖孙甭想蹬鼻子上脸,把我角给顶了。”
这天,孙为民带着怒火,提着一口仙气,强忍着痛就上林场,直接找到林场领导的助理,笑容满面地送上小贿,笑嘻嘻让他转告领导,他伤好了,等白毛风天过后,就能上林场打帮围,半点事儿都没有。
他为了让林场助理信服,确实伤好了,还把出院单拿给人看。嗓门大的声如洪钟,亮的和小野牛似的。
林场助理当即道:“成,我和领导汇报一声啊。就是有个问题,你住院那阵,已经有人顶替你赶杖了。”
“嗨,陈哥这小事儿啊,我回来了,那人就可以滚了。我孙家祖上往上数三代都是老猎户,领导还不放心我嘛。”
助理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就让孙为民回去等消息。
林场领导一听,有经验的老赶杖回来了,也是满嘴应下:“肯定是有经验的老手靠谱,合作起来也靠谱。这样,新人是杨德政提上来的名字,炮头儿又是硬茬子。你去告诉杨德政,让杨德政和炮头儿商量到底用谁,让炮头儿自己决定。”
助理点头称是。
不愧是领导,思虑就是周全。这种事做的不好,左右都是得罪人。不如让大队长和炮头自己打商量,最后让炮头决定。哪怕孙为民伤没好透,炮头儿选了孙为民,林场也不得罪人。炮头儿若是选了新手李居安,到时候出事,也是他自己选的人,林场也落个干净。
“是领导,我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