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鹿湘有多惜命,有多自傲,我是最清楚的。
她还没把我干趴下呢,她舍得灰飞烟灭?
就算是死,她也要拉我当垫背的吧?
如果鹿湘今夜就这样灰飞烟灭了,随着她消失的,还有她生吞的那三块乌金龙石碎片。
她暂时还不能死。
“白鹏飞,你背主求荣,害死我满门,以为换个名字转投炼尸门,以前的仇就能一笔勾销了吗?今夜,我就是来索你命的!”
白封阳话落,游隼已经飞了起来,一声尖啸,周围顿时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身后的树上,陡然挂下来十几条小蛇,树根底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各类虫子。
控尸人手上摇铃的动作没停,讥笑道:“斗蛊?你小子简直班门弄斧。”
他看了一眼金甲尸的方向,那三头金甲尸已经全部没入黑暗中,不远处的山坳里时不时地传来僵尸嘶吼的声音。
倒三角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精光,手上摇铃的频率顿时变了,慢却悠长。
不多时,西侧树林里惊起一片鸟儿,一顶大红色的轿子从远处飘飘荡荡而来,轿子的下方,树木之间,还有什么东西奔跑着。
那顶轿子出现的瞬间,鹿唯心浑身一滞,我握了握她的手,让她放松。
那顶轿子里坐着谁,轿子底下奔跑的又是谁,我和鹿唯心都心知肚明。
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等轿子停在控尸人身边,鹿唯心的尸身紧随其后,我只感觉鹿唯心周身都围绕着凛冽的寒气:“原来……原来是他啊!”
我不解地看向鹿唯心:“谁?”
“姘头。”鹿唯心咬牙道,“我父母是被迫结合的,他们感情很不好,只在每年农历三月才会聚在一起,小时候不懂事,我也曾听别人议论,说我母亲结婚前就有个相好的,说她怀上的第二个孩子,就是那个人的!”
鹿唯心苦笑道:“难怪她当年难产,一尸两命,多年后却突然出现在江城……”
也就是说,控尸人就是鹿唯心母亲的那个相好的。
她难产死后,被控尸人炼尸、控制。
难产而死,一尸两命,这种人死后会形成子母煞,是上好的炼尸载体。
我不知道他们生前到底有多相爱,但死后,控尸人却没舍得让她和孩子入土为安,反而将她们炼成为自己卖命的傀儡,如果她能预知这份感情的结局是这样的,她会觉得值还是不值?
同时,尸身不毁,那只情蛊便不灭,她与小叔之间仍然在纠缠着,今天是农历三月三十了,梦兰双生蛊只在农历三月盛开,今年的折磨就快过去了。
我们早该想到的,小叔在八塘镇,她一定也在。
我的视线从红轿子往后移,最终落在鹿唯心的尸身上。
如果不是对这具尸体特别熟悉,我们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她是鹿唯心的尸身了。
整个尸身鼓鼓囊囊,有的地方凸起,有的地方凹陷,凸起的地方皮肤很薄,甚至能看到皮下扭动的蜂蛹,而凹陷的地方,皮肤是褶皱起来的,我视力足够好,能看到那些褶皱的中心都有小孔。
当初鹿唯心为我挡了那只巨蜂蛊,被巨蜂的蜂卵寄生,要不是小二舅,她的结局会很惨很惨。
在这一点上,我一直对鹿唯心心怀愧疚。
即使她那样乐观,安慰我说以她本来的体质,结局只会更坏。
但她到底是为我挡了这一劫。
我这个堂姐啊,曾经有一段时间,真的是我最强劲的精神支柱。
而今天,当我们弄清鹿唯心母亲与控尸人的关系之时,其实已经不难猜测,当初那只巨蜂蛊,就是出自控尸人之手。
换句话说,白鹏飞是杀死鹿唯心的罪魁祸首!
控尸人摇晃着手里的铜铃,鹿唯心的尸体便走上前来,那些褶皱的皮肤像是吹气的气球一般迅速臌胀起来,中心的那个小孔越来越大。
嗡嗡嗡……嗡嗡嗡……
小孔里探出一只只黑蜂,不停地往外钻,发出烦人的声音。
这些黑蜂体型不够大,肚子瘪瘪的,但尾部的那根黑刺却又细又长,攻击力十足。
巨蜂蛊的卵在鹿唯心的尸身里寄居、孵化,一窝又一窝的繁衍,蜂后只有一个,而这些从小孔里接连不断飞出来的,应该都是工蜂。
无论是蜂后还是工蜂,它们本质上都是控尸人炼出来的蛊,跟普通的蜂类截然不同。
四五十只黑蜂整齐地排成四排,嗡嗡嗡地扇动着翅膀,**后面的黑针全都往下压着,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
不得不说,控尸人玩蛊的技术的确高超,也难怪他会讥讽白封阳在他面前班门弄斧,我见识过巨蜂蛊、蜘蛛蛊的厉害,这一刻,就连我都为小二舅捏了一把冷汗。
白封阳仍然静静地站在那儿,游隼扑棱着翅膀悬在他的上方,就在控尸人再次摇响铜铃,那些黑蜂一窝蜂地往白封阳冲过去的时候,白封阳的袖口里,慢悠悠地飞出了一只黄黑相间、长着绒毛,头顶一只长角的……蜂?
我想起来了,这玩意儿我见过。
白封阳刚从黔东南回来的时候,小舅送过来一批好东西,其中就有一些虫子,说是在秦岭的深山里面寻到的,小舅特地为白封阳捉的。
白封阳玩蛊,对这些虫子本就痴爱,更何况是稀有品种,当时他收到那些虫子真的肉眼可见的开心。
我记得其中好像就有这一只。
这段时间,白封阳一直闷在阴香堂里炼蛊,说是炼出了不少好东西,但我们也只是听他说,却并没有真的见他用过。
也就是到今夜,我们才第一次见识到了游隼。
况且这只蜂长得毛茸茸的,体型也不是很大,那一对小翅膀扑棱起来,短短的,都没有什么声音。
我甚至有些怀疑,这么短的翅膀,要扑棱多久才能飞出一米远。
可它晃晃悠悠地一出现,那几十只正在冲锋的工蜂,瞬间定在了半空中,其中还有几只转头便又钻进了尸身里,再也不出来了。
控尸人也愣住了,连手里的铜铃都忘了摇,他哆嗦着嘴唇不敢置信道:“冥……冥王熊蜂?”
“冥王熊蜂?”鹿唯心也惊讶道,“就连秦岭跑山人都闻之丧胆的冥王熊蜂?小二舅竟将它炼成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