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午时。
佘向平和小蔡的蒙眼一被扯掉,刺目的太阳光照得他们俩好大一会儿才敢睁开眼睛,双手把眼睛揉了揉,这才能够正常地看东西了。
这一睁开眼睛,佘向平和小蔡惊呆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情景是真的。
他们千难万险地好不容易爬上了断魂峰顶,没想到,一眼望去,这断魂峰顶竟是如此地平坦,沃野满眼:
花花绿绿各种药性的花草树木疏布期间,各种色彩、大小相称的奇石怪石错落有致地长在花草树木之间,各种飞禽、走兽如野雉、野鸭、猴子、野兔、刺猬、大小各色蛇等相安无事地在花草树木奇石怪石间嬉戏、玩耍着。
如果不是经历了爬山的种种艰险,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令人不敢涉足、无法企及的断魂峰顶——
这简直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
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收回远处惊异的目光,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大约五十米远处一座坐北朝南石砌的硕大石屋上。
那石屋占地足有上千平不止,高约丈八,东西长计有二三十米,南北深少说也有四五十米,屋顶竟是用粗藤条围扎成的拱形;
但见那石屋的石门紧闭,石屋的外围包括拱顶被各种藤蔓的枝枝叶叶围绕、覆盖,各种奇花异草散在却不凌乱地分布在石屋四周邻近的地面,阵阵混合的药香从远处扑鼻袭来。
透过藤蔓的枝枝叶叶,可以看到在石门两侧还有六扇均用各色石头砌成的透空大窗户:
部分阳光可以从窗户的空洞中透射屋内,外明里暗,从窗户外面是看不到屋内的情形的,何况还有一个个的空洞以及那藤蔓的枝枝叶叶,更不易看到屋内的情形。
通往石屋的地面是一片平整如镜、青色如苔的草坪,草坪里看似无意又似有意地嵌入一些不同造型、色彩的石块:
每块石块间都有一定的距离,都有一定的角度、弧度,隐隐感觉石块间都有一条条无形的线贯穿着,草坪与石块都时不时散发出各种好闻的药香,透出一股安详而神秘的气息,令人愉悦而敬畏。
约二十米远处草坪的东侧孤零零放置一张酷似汉白玉外观、磨盘样大的石圆桌子。
桌子周围没有一张凳子,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副暗红色的象棋子,因为比较远,看不清棋盘的形状和颜色,显然是一张供下棋用的棋盘桌,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凳子。
草坪的西侧,相对棋盘桌处是一间用各种尺寸的条石搭建的厨房样房子。
厨房前有一张方方正正的青色的石桌,石桌四边各放置一张圆形的青色石凳子,石桌和石凳显然是吃饭用的;
厨房的石门也紧闭着,厨房的外围一样被各种藤蔓的枝枝叶叶围绕、覆盖着。
来到阳光下,身体有了暖意,再看到这仙居似的石屋及其外围布局,成功已在眼前;
加上各种药香、药气的作用,李长喜、佘向平和小蔡显得无比振奋,全身的阳气争相走窜,他们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突然一下子觉得全身通泰,仿佛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特别是佘向平,内心喜悦早已透了满脸,对女儿佘瞻的病更增添了无限的信心——
他觉得此处一定是神仙所在,石屋里一定是位仙风道骨的老神仙,他女儿佘瞻的病一定能治好!
小蔡和李长喜也自有各自的感受。
正当三人各自感怀的时候,李长喜收住思绪示意佘向平与小蔡噤声,且跟着自己走。
经过厨房前与棋盘前的草坪时,佘向平和小蔡都不由自主地扭头去看。
这一看,小蔡还没怎么样,只是觉得新鲜;
佘向平却大吃一惊,觉得自己这个富豪现在简直就是土鳖,简直就是世上最没钱的人。
原来,走近了一看,佘向平发现那方方正正的青色饭桌与石凳,材质竟然是最上等的青玉——
其色纯青,浑然天成,毫无绺裂,那质地无比细腻又透出坚韧,发出油脂样的光泽,如此美质、如此大块的青玉,在这里却是用来做吃饭用的桌子凳子!
再看那棋盘桌,在阳光下远处看好像是汉白玉材质,走进了细看,通体材质却都是顶级的羊脂白玉——
厚达十公分的磨盘大小圆桌面,合抱粗的圆柱形桌腿在中间稳稳地托住整个桌面;
墨绿色线条的棋盘上,整齐摆放的暗红色棋子的材质,竟然是红而通灵的大红袍鸡血石!
我的天!
佘向平几十年经商,走南闯北,青玉、鸡血石是见过的,也大致知道鉴别之道,但这样数量、这样用法,他还是第一回见到,从没在外面听说过!
上等青玉用来吃饭,羊脂白玉用来做棋盘桌,大红袍鸡血石用来做象棋子!
天下第一豪富不过如此——可自己从来没有听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豪富!
难道这两个百岁老人真是神仙?凡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排场!
佘向平的信心更足了!他拽了拽小蔡,示意他要万分恭谨,不要坏了大事,小蔡报以意会地一笑。
眼看着就要见到老神仙了,此时的佘向平与小蔡更不敢乱来,紧紧跟着李长喜往石屋走去。
三人到了石门前,李长喜打了个噤声、止步的手势,佘向平与小蔡一下子屏住呼吸、停住脚步。
至此,佘向平和小蔡才发现,这么大的石门竟是整齐的一块,看不到任何缝隙,上面门环什么的都没有,就是整齐的一块石门。
二人很惊奇,但也不敢说话。
从石门两侧的窗户中突然传出了铿锵悦耳的对话声。
李长喜三人一动不动悄悄站在石屋的门前静听:
“轩辕竹沥兄台请了——请您听听我这么多年对象棋的理解,我做成了词,您看看有什么不妥。”
“贤弟过谦了!谁不知道你棋圣鲜于琪的威名?五十年前你横扫大江南北,未逢对手,棋艺已臻化境。想必五十年来你又有了什么新的收获,把你的词唱出来让我欣赏、欣赏!”
“好!兄台见笑了!我今天用豫剧唱!”
鲜于琪话音落地,一阵充满杀伐之气的武老生的唱音传了出来,似有百万雄兵在作战,唱功老到,摄人心魄。
“车马炮,
相士卒,
帅居九宫,
楚河汉界鏖战凶。
奕道漫谈兵。
经有九,
纬有十,
三十二子分两营,
三十六计各在胸。
有阴谋,
有阳策,
攻杀战守,
闪展腾挪,
奇正叠相生。
胜负一念中。
请兄台指教!”
“哈哈哈哈!好啊!深入浅出,言简意赅,短短的几句词,用豫剧武老生那十面埋伏一样的唱腔,就把这象棋精华涵盖无遗,唱得人好像对那楚河汉界的古战场身临其境,真不愧是棋圣!”轩辕竹沥笑道。
鲜于琪接道:
“竹沥老兄!弹指五十年过去了,想必您的医术——哦不对!是医道,应该更出神入化了吧?五十年前我因棋、你因医相聚自刑在这断魂峰上,说来也是一段佳话,你我的功德应该算是该圆满了!
“五十年来你治过的奇难杂症无数,活人无数,想必此时也应该有一些感慨要发发吧!”
轩辕竹沥说道:
“不错!你我二人一直想把棋道、医道融合,各自创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棋医合一、医棋合一的大道,传给当世有缘之人,以赎前孽。”
“遗憾的是,至今仍无找到有缘之传人。兄弟!我这里有一首诗不诗、词不词的作品,名叫《中医玄诀》,我用京剧的老旦唱出来,你也一并斟酌、斟酌。”
“好!竹沥兄请亮嗓,让小弟也享享耳福。”鲜于琪说。
轩辕竹沥咳嗽一声,正了正嗓子,一个京剧老旦的声音传了出来:
“中医玄诀
天地有五行,
生克制化中。
一气分阴阳,
五金各不同。
人立天地间,
独称万物灵;
恍惚无穷里,
一二三淬精。
三百六十节,
节节相会通;
三百六十草,
草草别附性。
正经凡十二,
奇经八有功;
太阴始,
厥阴终,
日易五十营。
风寒暑湿燥与火,
喜怒忧思悲恐惊;
有外感,
有内伤,
死生不与空。
存一念,
搏苍穹;
执一思,
惠苍生;
一根针,
一把草,
天清地宁,
德配神自恭。
请兄弟赐教!”
轩辕竹沥的京剧功夫同样不一般。
三个人虽在门外,但也如临其境:
不仅能听出他那唱腔的高亢;而且,还能感觉出他那沉稳的动作举止,更能领略到他那婉转迂回的情感注入,让人感觉到天地间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冲和之气在弥漫……
佘向平等三人都听得入了神,尤其佘向平——
他是有些文化的人,曾经做过教师,还几十年来走南闯北见识广博,他听出了里面的不平凡,听出了里面的修养和智慧。
在心里认真掂量琢磨着两位老人的谈话与唱出的诗文,越听越喜欢,越听越觉得此两位老人是真正的神仙,越听越相信女儿的病能治好——
佘向平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五年来从没有过的笑意!
正当三人沉浸在聆听入戏的氛围中,等听下文的时候,鲜于琪痰嗽一声道:
“竹沥老兄!有时间我们再探讨吧!不能让门外的客人等太久了,想必他们是为了自己至亲之人向您求医来了,人命关天——我们开门迎客吧!”
“好!千辛万苦到这里来的,自然不会是找你老弟练棋的棋士。看来这医道比你这棋道要累人啊!哈哈哈哈——我们欢迎三个小朋友吧!”
随着两位老人的话音,看似整齐一块的石门悄无声息地分作两扇,缩进两侧门框的墙体内,阔亮的石门一下子打开了——
佘向平三人还没有回过味儿来,两个怪物鬼魅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李长喜脸上现出莫名的诧异,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佘向平则是从欣喜中骤然惊骇,但仍没忘李长喜的叮嘱,后退一步后硬生生收住了脚;
小蔡年轻没见过什么,相比佘向平已经不是惊骇,而是恐惧如见鬼魅,侧身就要跑,眼看着一只脚就要踏上草坪上嵌入的石头……
突然一股大力传到小蔡的身上,他被硬生生从空中拉回原地,那只脚也就一毫之差没有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