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唐 第 7章 陇州(二)

城门开了,腿上插着箭的元林脸上带着笑恭迎着。

颜白整理了一下,带着一队亲兵缓缓的朝着元林而去。

从东门进,颜白直接走到西门。

元林跟了一路,血流了一路。

陇州城的西门叫做德胜门。

寓意着从西域归来的人就像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

颜白来西门就是想吃点好吃的。

糕点,肉饼子,顺便给自己买双鞋。

陇州的事情颜白在长安早已知晓。

一直没有什么好的借口来动这些人。

商队的政策是少府监众人商议出来的。

不只是皇帝,是代表着众人的利益。

代表着凌烟阁画像上那些人子嗣的利益。

商队原本存在的意义是通过用大唐低廉的茶叶、瓷器、布料,盐巴等去收割西域各部族的财富。

不断的吸血。

开始的几年的确很好。

等到后来就演变成这个样子了。

就是必经之路的关隘口有人卖小吃的,卖小玩意的。

通商的必经之道有了这些豪族,那事情就变得不对劲了。

所以,一个肉饼子能卖一百贯钱。

一双鞋子价值万金。

到如今,那些背后没势力的商队根本就赚不了几个钱。

他们哭嚎着赚不了几个钱是真的。

不是在骗人。

但也不是一点不赚。

这些豪族把人心把握的很死,让你觉得难受,很绝望。

但绝望的同时又有希望。

坐着都能赚钱的生意,没有人傻到把它做成一锤子买卖。

所以,原本是大唐朝廷玩贸易差吸血。

结果这个生意就慢慢的变成了替这些豪门做好事。

他们拿大头,朝廷拿税收。

杀鸡儆猴。

颜白准备告诉所有人,遇到这件事该怎么做。

眼看西门就在眼前,摊位很多,颜白突然大吼一声:

“陈摩诘死了没有?”

一个不知道卖什么东西的摊位掌柜突然抬起了头,大声道:

“左侧三家,右侧三家,都是有问题的!”

“孙书墨!”

“下官在!”

“冲锋!”

一队身穿札甲的甲兵开始冲锋,拔刀就开始砍人。

元林发现自己眼前不断有人倒下。

根本就不给你辩解的机会。

元林这时候才发现军伍里面的人杀人和衙役还就真的不一样。

一轮冲锋过后,甲卫又折返了回来,开始挨个检查。

只要没死的,哀嚎的,躲藏的,祈命......

不管你是谁,抬手就是一刀。

大军杀人,不问理由,也不会留活口。

等甲士重新在颜白身后站好,见颜白正玩味的看着自己。

元林拼命的吞咽着唾沫。

刚才的一幕让他没有回过神。

“不能这样,颜白你怎么敢大逆不道到如此地步,你这是要造反么?”

话音才落下,一个物事就出现在他眼前,来回摇晃。

这时候他才发现颜白手里拿着的少府监的官印。

“陈摩诘!”

陈摩诘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账本。

颜白伸手接过,在元林面前晃了晃,随后看着身后道:

“陆拾玖!”

“下官在!”

“查!”

“喏!”

元林看着御史台打扮的官吏接过账本,腿有些打颤。

只觉得小腹间有一股热流有些遏抑不住,想要冲出。

因为涉及各家,门口收的钱需要记账,然后分红。

所以有账本。

别看各家都聚在这里,但只要涉及到钱财,一个子也不能错。

“郡公,饶命!”

颜白望着天,喃喃道:

“饶命?书院死去孩子可有人想过要饶他们一命呢?

现在,你开始求饶了,你怎么能求饶呢?”

颜白踩着血水,走到卖饼子的摊位前。

拿起一个烤熟的饼子,咬了一大口。

饼子完好如初,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李小二,你看,这样的一个饼子值五十贯钱!”

元林扭头望着那个叫做李小二的少年。

他愣愣地看着,总觉得这少年有些面熟。

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把饼子塞到元林怀里,颜白淡淡道:

“军粮,尽快提供,这是大事不能有丝毫的岔子,速度要快,我不喜欢催别人。”

元林苦涩道:“喏!”

颜白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道:

“陆拾玖,严查,查出结果之后缺多少就让他们补多少。

随后给长安去信,陛下等着呢!”

听到这句话,云林小腹间的那股子热意就再也憋不住了。

黄白之物直接就拉了出来。

望着颜白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喃喃道:

“陛下等着呢?”

尿液顺着大腿流到伤口上,钻心疼的让元林忍不住哀嚎了起来。

独孤氏的豁牙老者笑着看着这一幕,拄着木棍缓缓离开,一边走,一边喃喃道:

“大唐的天变了,我独孤家活下来了,陇州终于轮到我独孤家站在最前了!”

“初七!”

“孙儿在!”

“把咱们家的粮食以二郎的名义全部送到大军那里去。

告诉郡公,就说这是二郎作为弟子的一片心意!”

“是!”

李厥很难受,尤其是看完账本之后他心里就更难受了。

在去年十二月,也就这单单的一个月。

肉饼子卖了一百个。

一个五十贯钱,一百个也就是五千贯。

一个月卖饼子卖了五千贯钱。

这一年,就守着一个城门口,就能富得流油。

元家又来人了。

与其说是害怕颜白,不如说是来试探一下李承乾的意思。

只要知道一点点,他就能知道接下来的朝廷政策。

“墨色,西魏宗王之首广陵王元欣是我先祖。

打下这个天下,我元家就算没有功劳,那也是有苦劳的!”

颜白拱拱手笑道:

“老爷子,孔门七十二贤之首,儒家五大圣人之一颜回是我先祖。

见我先祖,陛下都执弟子之礼,如今这天下,做人得讲德行!”

颜白很烦这些家族。

只要说话,张口就把自己家族里最牛的人物给介绍一下。

然后再说正事。

真要论资排辈,够资格么?

元家老爷子脸色有些尴尬,笑道:

“关陇八家荣辱与共。

颜郡公,你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和八家作对,和皇室作对。

到最后,就不怕良弓藏……?”

“怕什么?”

元家老人轻笑道:“就不怕,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身侧的李厥闻言忍不住了。

如此话语他是怎么说的出口的,简直是狂妄至极。

他站了出来直接怒喝道:

“大胆!”

元家老人看都没看李厥一眼,反而眯着眼盯着颜白道:

“郡公,这是谁,什么职位,他有什么资格,如此没大没小?”

颜白伸手把李厥拉到身后,笑道:

“有些事总归得有人做,走时我大兄还让我永远保持赤子之心。

只要我心是正的,我愿意为后世立脊梁!”

“若是李氏的人?”

颜白扭头看着李厥,忽然道:“

不管他姓什么,就算他姓颜、姓孟、姓孔,犯了恶事也一定得死。”

“你是文人,正统的文人,何必把自己弄的满手是血?

你杀得越多,你需要偿还的就越多,这是天道!”

听着元家老人的规劝,颜白站起身,笑道:

“这不是天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这事情落在我身上我就要做!”

“哦?”

元家老人笑道:“敢问郡公理解的天道是什么呢?”

“上班!”

颜白说罢,忽然喃喃道:

“不是陛下不讲情义,在我看来陛下已经足够好了。

前些年你们吃了那么多陛下可说过什么了?”

元家老人喝完一杯茶走了。

虽然“上班”两个字有些怪异。

但他还是懂了这就是宫里那位的意思。

颜白只是警告。

若是警告后还不收敛,那就是撕破脸了。

望着元家老人走出军营,李厥恨恨道:

“先生为什么阻拦我,刚才就该砍了他,这群人真该死!”

颜白拍了拍李厥的肩膀,安慰道:

“多看,多听,多学。

杀人虽然很快,能解决很多事,但绝对解决不了他们!”

李厥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是在长安从未见到过的。

在长安,他见到的,遇到的,都是好的一面。

都是真诚的一面。

在长安,国子学文庙,还有那仙游文庙前,立起了新的标语。

这也代表着,接下来入学的学子要以这句话为核心,并努力着!

这句话是:

“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心力体力合二为一,知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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